钟博按住了韩雪。他说：“我走就是了，你不要发脾气。”
说完，他松开手，起身离开。
钟博打开房门离开后，并未走远。韩雪听到他在外面跟别人说话。
“雪儿怎么了？”钟维问。
“爸，你先不要进去了，她现在情绪比较激动，不想见任何人。”钟博说。
“不是说……情绪会比较消极吗？怎么就激动起来了。”一把中年女声说道。
韩雪知道，这是爸爸现在的太太。她皱起眉头，忍着不适。
“爸，阿姨，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守着就行了。”钟博说。
“那有事你给我打电话，要换班的话，我来就好了。”钟维说。
“你还要上班呢！钟博，如果要换班，你通知阿姨或者和小瑜都可以的。”秦敏说。
“好。”钟博点头，他说：“如果有需要，我给你们打电话。你们就先回去吧。”
韩雪听到渐渐走远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有人开门进来了。
韩雪看过去，是穿着白色制服的护士。护士喊道：“钟雪。”
“韩雪。”韩雪说，“我的名字叫韩雪。”
护士脸上露出狐疑的表情，她看了一下床位的病历，说：“上面写着钟雪，你是叫钟雪吗？”
“我叫韩雪。”
护士放下病历，脚步匆忙地往外走。
又过了一会儿，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进来了，她身后跟着刚刚离开的年轻护士。医生说：“韩雪是吗？”
“是。”韩雪说。
医生拿起病历涂涂画画了一下，说：“韩雪，现在我们帮你打针了。”医生给护士打了一个眼色。
护士走上前。
“等一下。”韩雪说：“这里是什么医院。”
“第一人民医院。”医生说。
“那打吧。”韩雪说。
护士用消毒水和止血贴处理韩雪刚刚拔下的点滴，又重新给韩雪扎针注射。
“休息一下吧。”医生说。
扎完针，他们很快就离开了。
韩雪朦朦胧胧又觉得困了。
不行！你不可以睡着了。韩雪掐了自己一下，最终还是抵不过药力作用，睡过去了。
*
等韩雪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半夜了。
她发现哥哥没有在病房里，不知道是不是回去了。
由于药力的作用，总是让身体很疲惫。与身体同样疲惫的，还有精神。
韩雪此时的精神跟白天比起来，稳定许多。她看了一眼挂在床头的点滴，快要打完了，于是伸手把手上的针拔掉，出血了。
韩雪坐了起来，下床去洗了脸，上了厕所，回到床边，在床头柜里翻了一下，没找到手机。
她走出病房，走廊一个人都没有，往左走了一下，是护士值班台，韩雪退回去，往另一个方向去。
韩雪走了不久，就见到一部电梯，进去下了楼。
她走到医院大楼外面，找了一条长条椅坐下。
时间应该很晚了，住院部静悄悄的，也很暗，大部分房间都关了灯。这反而显得月光很明亮。
出来的时候，只穿着医院的病服，坐在外面夜寒露重，韩雪感到有点冷。
谁帮她换了衣服，韩雪没有印象了。
自己是怎么从家里的卧室来到医院，韩雪也没有印象了。
她觉得记忆缺失了一部分。
“除了抑郁症，我还有别的病啊。”韩雪仰头屈膝，仰头看着月光喃喃自语。
这不是韩雪第一次住院了。
在英国的时候就住院，现实普通的医院，然后转到精神科，然后转到精神医院。
只有韩雪自己知道，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从精神病院出来，回到家里休养。支持这一切的动力——是阿瑟。
可是，阿瑟不要她了。
现在，她还有这样的力量坚持下去吗？
“不对，你要冷静一点。你现在所有消极的情绪，都是错觉，是刹那的，等身体好一点的时候，你就不会这样想了。”韩雪叱责自己。
“你读过那么多关于抑郁症的书和案例，你要知道，这些情绪真的很无理，很虚的，不是真实的，你要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在冷静下来。”
韩雪深呼吸，并开始按照马里诺尼教给她的禅修法，进行呼吸。
韩雪呼吸着冷凝的空气，感受他们从鼻子进入，从呼吸道进入，来到胸腔，腹腔，慢慢地吐出，感受所有的病痛，消极的情绪，呼出体外。
她一直反复地做，直到打了个喷嚏才结束。
情绪，的确比刚才冷静了一些。
“看来，我还是要坚持吃药。”韩雪想，“要给马里诺·萨尔维尼打个电话了。”
回国的时候，马里诺给韩雪准备了药，让韩雪吃，吩咐她吃完了跟他联系。
药已经吃完了，但韩雪没有跟他联系，她想要试一下，如果不吃药，自己能不能控制住。
在听药的这段时间，她自我感觉好了一点，没想到突然的就被情绪淹没了。
韩雪自嘲一笑，轻言道：“人生病的时候，真的太无能为力了。”
抑郁的时候，情绪和行动仿佛有另一个人，另一个意志在号令着身体，自己原本的意志被捆绑着塞进阴暗角落里。
以至于眼睁睁看着，太过无能为力！
那天，是凡妮莎突然说要走，一下子触发了她的情绪开关，让她止不住地情绪消极。
韩雪忽然想起来，那天听到钟博在楼下给别人打电话，说到什么你们，我们诸如此类。
当时没想什么，现在想起来，他是跟谁打电话呢？
韩雪不敢想下去，这应该不是真的，可能是自己听错了。
“但是万一呢？”韩雪对自己说：“万一跟他打电话的是威廉，或者……是阿瑟呢？”
阿瑟，怎么跟哥哥联系了？
“雪儿。”
“哥。”韩雪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怎么想着他，他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不对，如果真的是错觉，韩雪想阿瑟在先，理应是阿瑟出现在自己面前。
“怎么自己跑出来了。”钟博不赞同地说，边说边伸手拉着韩雪起身回去。
“等一下，”韩雪说，“我想现在这里坐一下。一天都躺在病房里，呼吸得都是消毒水的味道，你就让我呼吸点新鲜空气吧。”
“那，你先披着衣服。”钟博犹豫着，还是同意了。他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韩雪身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韩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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