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小厮小心敲着顾询书房的门，却不得回应。
许久，顾询有几分嘶哑的嗓音从房内传来：“什么事。”
“夫人她……”小厮愈发谨慎，府中谁人不知少爷和夫人的关系，他作为下人其实也不愿做着无用功，只是主子有令，他不得不来。
“最后一面？”顾询嘴角竟噙起一抹冷笑，“若不是，不见。”
“是。”小厮讪讪回答，回身小跑向来路折返。
“询儿……？”浓重药味萦绕的幽暗房间内，床上躺着的枯瘦的妇人艰难侧头，一双浑浊的眸子盯着去而复返的小厮，口中含糊问道。
“少爷他，”小厮顿了一下，一咬牙，将顾询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
床上的妇人眼睛努力瞪大，扯开嗓子：“他真……？！咳咳咳咳”
余下的话语被喉间的咳嗽给吞了去。
小厮伏在地上有几分颤抖：“这话不是小人编造的……”
一旁坐着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下去吧。”
“诺，老爷。”小厮连忙低头快步退出了这暖香逼人的沉闷房间。
男子便是顾询的父亲顾壬了。
“怪的了谁？”顾壬看着自己的发妻杨媚，摇了摇头，相处数十年他对这并不是自己所愿的妻子也已了如指掌。
“询儿……”杨媚眼中滚落下泪珠，一张独断多年显得有些可憎的面孔第一次露出了脆弱。
“娘……对不起你啊……”杨媚低咳着，浑浊的眸中满是懊悔。
“我不原谅你。”
顾询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随着话音落下，他迈进了房内，立在床前一尺远处，不再靠近。
“询儿！”杨媚的眸中猛的放出光彩来，手挣扎的向顾询探去，“娘，对不起你……”
顾询还未褪去血丝的眸子就这么静静盯着杨媚，嘴角仍含着那抹冷笑：“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一字一顿，不带一丝情感。
探出的手突然僵住，杨媚眸中回光返照的光彩就这么暗了下去，再无动静。
顾询便笑了，他这样不常笑的人，忽然笑起来是件很稀奇的事情，哪怕眼带着冷，也是极好看的，只是他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杨媚一双至死都未合上的眼直勾勾望着他的方向，使得这个笑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一直未出声的顾壬在顾询身后上前一步，合上了自己这个名义上妻子的眼，他没有说什么，因为他知道，顾询心里也是怨他的。
怨他的不作为。
————
顾壬是布衣出身，同顾询一样，是他参加科举那年的状元。
春风得意，说没有自己心爱之人自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是个男子，同顾壬一同进京，考下了那年的探花，二人本该是美满幸福，却不曾想，顾壬被当朝虽比不上顾家却也是一背景深厚武将家大小姐杨媚看上了。
杨媚从小张扬，看上的东西便一定要得到手，甚至不惜设计令顾壬的心上人以谋反之名入狱，哪怕知道是冤案，作为一个小小的状元，当时不过五品的小官，顾壬费劲心思却仍不能救出自己的爱人。
“我也不需要你入赘我杨家，娶我，我就让父亲把他弄出来。”
那时杨媚以这样一种霸道的方式出现在顾壬面前。
“好。”顾壬脸色惨白，冷静地点了点头。
成婚后顾壬的心，却始终不在杨媚身上，整个人越发沉默，待杨媚当真是相敬如宾，如同陌生人一般。
连顾询的出生，都是杨媚设计而来的。
爱一旦变了质，便是扭曲。
杨媚的性子愈发独断，顾询这一副冷淡的性子，便是因她而来。
对于顾询身边接近的所有人，她都会细细盘查，傅琨的出现，更是逃不过她的眼睛。
“跪下。”
杨媚冷着脸看向面前的顾询。
顾询沉默片刻，仍是听从她的话跪了下来。
“啪！”
杨媚挥手便是一鞭子抽在顾询背上。
顾询闷哼一声，没有开口。
出身武将之家的杨媚怎么可能不曾练过，一手鞭子更是使得出色，一鞭下去，便肿起一条血痕，不至于伤及筋骨，却是疼的人难以忍受。
“我从小怎么告诉你的？说！”杨媚扬眉呵斥。
顾询默不作声，杨媚扬手又是一鞭。
“说话！”
顾询低着头，咬着的唇渗出血来，仍是一言不发。
“你这是长大了？！有胆子了？！”
“我怎么告诉你的，不能同男子在一起！一点心思都不能动！”
“不说话？”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只要你敢，你试试。”
“傅家独子又怎么样！也不过只剩一根独苗！我杨家动他，轻而易举！”
“陛下留他是顾忌脸面，只要我杨家示好，利益权衡，你看陛下还护不护他？”
一句话便是一鞭，顾询支撑不住伸手按住了地，听到这一句猛的抬起了头。
“你不要，让我恨你一辈子。”
嗓音嘶哑，嘴角带血的顾询瞪着一双泛红的眼。
“你为了一个乳臭未干小子这么对我说话？”杨媚更加气愤，手上毫不控制，挺直腰生生接下这一鞭的顾询便这么一口血吐了出来。
“你不能动他。”
顾询含着喉中的血，瞪着杨媚。
“那便试试。”
杨媚往后一靠，握着鞭子，手指无意识缠着鞭尾，看着面前这个自己费尽心机生下的孩子。
什么时候他开始不受控制了呢。
又是男子，她究竟哪一点比不上那些个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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