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擦亮这座彻夜不眠的繁华州城。
宁远慢悠悠行走路边, 神色散漫, 呼吸间有淡淡的酒气喷洒。
这是在倚翠楼过了一夜。
自从三年前那场“事故”,孟公子夺神剑而不得,便极少在人前露面。宁远也少与京梁权贵联络。父亲不满他的“颓废”, 喊他参加世家子弟张罗的聚会, 一来一去, 夜宿倚翠楼慢慢成了常态。
累。
很累。并非躯体的累。
路过谢九郎办的善堂,听他们说湘南战况, 宁远不自觉笑出声。
去前年腊月起,轻涯城各地就说, 湘南守不住, 顶多一个月,妖兽便要打上来。
然后成了三个月。
半年,一年。
直到现在。
凡人与妖兽差距何其大, 他们是怎么守住关口的呢……
宁远很好奇。
那个目光浑浊的老人家,会不会也在嘉偃关?
宁远闭上双眼。
春雨如丝, 随风润物。
到了湘人区豪阔的府邸, 严肃端重的父亲问他:“怎么样?”
“还好。”宁远心不在焉说。
父亲脸色应该变了,接着是教导,训斥,要他用心点巴结逢迎清州权贵……嗡嗡嗡嗡, 嗡嗡嗡嗡……
“听懂没有?”父亲冷声说。
宁远望着窗外轻细的雨丝, 忽然说:“我想去湘南看看。”
宁俞厉色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说, 我想去湘南看看, 爹。”宁远面容平静。
“好哇,宁家养你的东西……”
“啪嗒”。
珍稀无价的宝玉跌落在地。
“你疯了?”宁俞看他的眼神像看一条发狂的病狗。
宁远有点醉,动作有点慢,慢吞吞扯下腰间发间戴的宝贝,环佩、玉冠、法器……然后是衣裳,外袍、腰带,直至着一件中衣。宝气珠光撒了满地。
“还给你。”宁远平静说道。
“……你以为宁家给你的只有这些?我养了你十年!十年的吃穿用度,修行资源……”
“可我总不能把骨肉还回去……”
宁远突然反应过来一样,捡起一把匕首,对着手腕比划一下,认真问道,“还也可以,你要么?”
“滚!!”宁俞气结。
宁远点点头,推门而出。
……
各家各户壮丁早南下了,绍安城招兵的队伍稀稀拉拉。
宁远排在末尾。虽然套了一件借来的麻布衫,却掩不住那股清贵的出尘之意。
到这个时候,酒差不多醒了。
宁远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的感受。身上轻飘飘的,好像丢了依傍,又好像丢了负累。不必注意姿仪,想怎么走路就怎么走路,反正腰间没了佩饰,怎么走都没声音……
原来丢弃那些东西的感觉是这样。
有点惶恐,也有点轻松。
……
只不过是这样。
……
入伍,乘船南下,与贫苦百姓挤一个船舱,吃他们分给自己的糙米饼。
他们好像不认得苍岚郡曾经众星捧月的宁少爷。
热情分干粮给他吃,叫他听课,和他共一本《妖兽大全》……
他实力强,集训一个月后,分到还算紧要的关口。身边战友一个个死去,一批批死去,慢慢他找到了那个答案。
凡人与妖兽差距何其大,那条鸿沟,他们用命填上了。
原来是这样。
……
竟然是这样。
……
新一季战报飞入苍岚山。
山脚的白幡,又添一片。
……
癞头在苍岚山住了将近四年。
其他人都叫他癞头,因为他是一个赖皮的懒汉。
癞头曾经没有癞头这个绰号。他曾经是绍安城一家普通住户,父亲是学堂先生,母亲是小户人家出来的闺秀女子,一家人平淡幸福地生活。
然后有一天,父亲为贫苦人家说话,得罪了陈老爷。那一年,癞头第一次离白幡那样近。
母亲找上陈家,想讨一个公道,不久,癞头摸到了第二次白幡。
那时他年纪不大,热血未凉,四处奔走,控诉陈家无耻行径。慕夫人找到他,送来许多东西,深深一行礼,说抱歉,没法为他做主。
他愤怒。他要的不是补偿,也不是城主夫人赔礼道歉。他只想要一个公道,杀人偿命恶有恶报,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吗?
苍岚郡世家压在他头上,肆意践踏父母的命,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愤怒。
他不明白,世道怎么可以这么坏。
他恨这个吃人的世道,恨苍岚郡轻贱人命的世家。愤怒埋进心底,慢慢酿成了可怕的毒,他变得越来越懒惰越来越乖戾,仇视身边一切人一切事,有人想拉他一把他横眉冷对,看着对方错愕的眼神,他歉疚过,很快便觉得畅快。
有什么关系,反正世道已经坏掉了。
四年前,他来到苍岚山。
这里和绍安城不一样。大家都是靠力气和手艺干活的人,没有谁高傲如神祇,没有谁低贱如蝼蚁。
山城说崇文尚武,说苍岚山是家,说每个默默耕耘的人都是英雄。
其他人脑子中毒一样,听了这些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劲头。他不一样,他不信这种东西。苍岚山看起来好,说不准哪天就塌了。
世道总是那么坏。
果不其然,如他所料,那年寒腊,湘南动乱。
苍岚山就要乱掉了。
他恶狠狠想。
第一个月,满十六的壮丁南下。苍岚山没有乱。
第二个月,战报传来,满街挂起白幡。苍岚山没有乱。
第五个月,征兵的年龄放宽到十五,学堂上课的孩子们穿上军装。苍岚山没有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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