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洛墨蜷缩在床的一角,她静静望着窗外的夜色,从开始的浅蓝,缓缓转变为深蓝,又成了墨蓝。
然而她不为所动。
此时此刻,绝大部分人家都打开了家中的灯,驱使白亮或昏黄的光驱散这暗淡的夜。
所以黑夜无处可去,只好遁入洛墨的家。
一所孤独的家。
自从几年前那场令她爸爸妈妈丧生的车祸发生后,她便忘记如何开灯,夕阳西下对她而言是条分割线,分割了喧闹与静寂,她的快乐会随着落山的太阳一同消散,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就像表演结束后,从马戏团的小丑脸上,消失的笑。
随着时间消逝,万家的灯火一盏盏熄灭,黑夜又重新有了去处,然而它们并不打算离开,而是涌到了洛墨身边,仿佛是想驱散她的孤独——
或是,伺机将她吞噬。
“好......吵啊。”
嘶哑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准确地说,打破了普通人标准下的宁静。
对于洛墨而言,这个世界每一秒都在变得更加嘈杂。
并令她难以忍受。
昆虫窸窸窣窣的爬动声,愈演愈烈的蜂鸣声,成千上万人的呼吸声......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放大,再放大,然后化作成千上万把锋利而细小的刀片,一同扎进她的脑海深处,翻滚削切,搅个血流成河,天翻地覆。
真的好吵啊。洛墨不禁缩得更紧了,脚趾拼命往回收,哪怕被自己的指甲扎得生疼。
看出了这个人的好欺负,于是环绕着她的黑暗伺机而动,占据了她挤出来的那点可怜空间的同时,也变的更加深邃——
黑到了极致,却呈现出一种晦暗不明的紫色。
仿佛从中诞生了某种诡异的感染物,令人颤栗。
就在此时,洛墨家的窗外,出现了一个影子。
无声无息,无影无迹,好似它本来就立在那里。
倘若这一幕发生在一楼或是二楼,只能证明这是个贼,最多不过是证明他身手不错。
可洛墨的家,住在五楼。
这足以证明,影子是个不平凡的存在。
然而这还没完。只见他轻而易举地越过了护网的阻隔,仿佛这锈迹斑斑的老栏杆只是个幻影,接着靠近窗户,伸出一只绑满绷带、看不出肤色的手,点到了玻璃上——
然后他就不动了,就像被施了魔法,变成了木头人。
影子的脸隐藏在同样由不知名材质的绷带编织成的兜帽阴影中,看不清面容,可是从其点在窗户上的指尖、那不停向外溢散出杂乱无序深蓝色物质的模样,表明了他的内心深处并不平静。
它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做。
一玻之隔后面,是极致虚空诞生初期的表象;虽然影子本身也是从虚空中诞生的一份子,却无法同这种纯粹相比,只要稍有不慎,他就会被同化。
至于影子飞船里携带的其他玩意儿,他也同样不敢尝试——
谁知道那些东西是不是也沾染了某些虚空特性,万一一个不对让里面那位给吸收了,那乐子就大了。
“唉。”
轻微的叹息声于风中消散,作为虚灵商人,自从坐上了贸易亲王的席位后,影子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的棘手。
他陷入了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洛墨与虚灵间的帷幕变得更深了,就像有只巨手不停往她身上缠绕紫黑色的纱布,现在,就连她肢体的轮廓都已变得模糊不清了。
应该做些什么了。
虚灵这样想着,一只手掌忽然消失于这漆黑的夜里——别误会,他不是被洛墨身上溢散的虚空能量同化泯灭了,而是伸入了命运织造的虚实空间。
形容一下的话,就像是个突然生成的微型黑洞,瞬间包裹住了他的手掌。
经历了漫长的岁月,这位虚灵已然能够抓到命运余弦的轨迹:他可以消耗未来的命运,从而获得改变目前局面的东西,延缓、甚至彻底避免这虚空大君的诞生。
至于代价嘛,则是他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运气会变得很差。
至于这“一段时间”会持续多久,“变得很差”又是有多差,那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他所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当什么救世主,那玩意有的是傻子抢着去当。
他只是在进行风险投资。
啊,风投,每个虚灵商人都喜欢的词儿。
直觉告诉他,如果他做对了,那么,在不远的未来,他会迈向比现在更高的层次。
他选择相信直觉。
毕竟谁还不是个赌怪呢。
哪怕他想不出那更高层次的风景:毕竟他已经是位贸易亲王了,手中掌握着数颗星球的命运不说,自身剩余的寿命也还远远看不到尽头。
可也正因未知,他才会充满期待。
期待的情绪并未持续太久,来自手掌的陌生感觉令虚灵收回了思绪,并望向自己的收获——
一张……
光盘?
他有些诧异:对他来说,这种低效能的存储载体虽不常见,可也不算陌生,他还是明白该怎么使用的,然而此时此刻,他消耗了命运,却只换来了这么个小玩意,不解的同时,还有不小的挫败和失落感。
仅靠一段信息,就妄想解决虚空的一方主宰?
虚灵对此不报任何希望。
可是吧……
来都来了,
也加上他在洛墨家的客厅里还发现了读取光盘的设备,
那就看看呗。
可当光盘里的内容真的被放出来时,虚灵内心的失落感却更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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