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一星见梅一琳似有难言之隐，也不便多问，随口说：“我觉得你应该要个孩子。”
“孩子……我有过孩子，但没等到出生就……就……”她说不下去了，几滴泪水从眼眶中流出来。
穆一星愣愣地看着她，觉得那话捅了她的肺管子。
梅一琳用手指抹去眼角的泪水，勉强一笑，说：“回客厅吧，客厅凉快。”
穆一星带着歉意说：“我就不坐了，该回去了。”
“就10分钟，10分钟总行了吧？你那瓶饮料还没喝完，等喝完了再走！”梅一琳很快恢复了常态，一边说一边把穆一星推到客厅里，顺便把厨房的门关上了。
穆一星问：“你不是说想用燃气灶烧点儿开水么?难道把这茬忘了？”
“没忘，这大热的天不想烧了。”说着，她打开冰箱，又拿出了一瓶柠檬汁，拧开喝了一口。
穆一星看见沙发旁有个饮水机，心道，有这个东西在这儿，烧开水做什么？她还说没骗我。
他俩并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默默地喝着各自的饮料。穆一星的确怕酸，没喝两口就把瓶子往茶几上一推，并做了一个十分夸张的咧zui动作。
“喝个饮料你怎么像咽药似的？至于吗？”梅一琳拿起他的饮料瓶，zui对zui地喝了起来。
穆一星看她喝得很带劲，就说：“小心点儿，病从口入啊！”
梅一琳又喝下了一大口柠檬汁，问：“你有传染病么？比如肺结核、乙肝什么的？”
穆一星笑道：“这俩讨厌的家伙好像没找过我。”
梅一琳说：“没病干嘛这样说？”
穆一星说：“别人都这样说，我跟别人学的。”
梅一琳放下了瓶子，说：“不喝了，喝完你就该走了。”
穆一星说：“只要你不嫌我，你尽管喝好了；我遵守约定，怎么也得等到满10分钟再走。对了，说句闲话，刚才在饭店，你说你是妹妹，你是不是属小龙的？”
“不，我属大龙，跟你一样，都是三十五岁。”
“那你怎么就能断定你是妹妹呢？”
“经验啊！”梅一琳神秘地一笑，“我问过所有我认识的同龄人，他们无一例外得都比我大。”
“哦？新鲜了！”穆一星忙问，“这是为什么？”
梅一琳说：“我们是70后，大龙的属xing大部分都是76年，而我是77年。”
穆一星笑着问：“假如我也是77年出生的呢？”
“你真是77年出生的么？”梅一琳问得很认真。
“我说的是假如。”
“那你也比我大，因为我是大年三十晚上出生的，距离蛇年仅差不到两个小时。”
“是嘛！”穆一星哈哈大笑，“这个时间段出生的人全国都少见，你很幸运，是拽着龙尾巴过来的！”
“谁说不是呢！”梅一琳也跟着大笑起来。
穆一星说：“我以为你瞒着岁数呢，女人都喜欢瞒着岁数，原来你比我小了7个多月呢。”
梅一琳说：“若论年龄，小是小了点儿，不过若论同学关系，你还是叫我学姐才是。”
穆一星叹道：“是啊，想不叫也不行啊！谁让你比我高一届呢？你真够聪明的，没留过级吧？”
“没有。”梅一琳微笑道，“而且我从小学开始就当班头头。”
穆一星接过来道：“在高中时就入了当，考上大学做了学校学生会首脑，对不？”
“纳新，纳新！”梅一琳呵笑连声，“一个人有动脉、静脉，通过心脏进行血液循环，还要通过肺部进行呼吸，呼出二氧化碳，吸进新鲜氧气，这就叫吐故纳新……”
“哈哈……”再次听到梅一琳背诵毛首脑语录，穆一星感到格外亲切。
梅一琳说：“我父亲是村首脑，为了将来我能有个好发展，就在我上高中时，他在村里给我纳了新。”
穆一星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朝里有人好办事！你看我，什么机会也没有，稀里糊涂就过来了。”
梅一琳看他一眼，自顾自说道：“我习惯了当头头，所以毕业工作后，还是想往上发展。为了能有个良好的上升空间，我没有回我们县城中学教学，而是托关系留在了H市第六中学，几年后，由于成绩突出，我有幸被调到H市教研室当了一名化学教研员，一年后又转到H市基础教育处，负责研究和督导普通高中的教育教学工作。两年后，我就被提拔为基础教育处副处长，那时，我才28岁，属于H市教育局里最年轻的头头……”
梅一琳说到此处，问：“你抽烟不？”
穆一星摇摇头，说不会。
梅一琳站起来，去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递给他，说：“你不喜欢喝饮料，喝这个吧！”
穆一星笑道：“你还嫌我喝得不够吗？一会儿我要回家。”
“你爱喝不喝！”梅一琳转身走进卧室，旋即出来，拿出了一包软中华来，从中抽出一支叼在zui上，燃着。
“你会吸烟？”穆一星惊奇地瞅着她。
“奇怪么？难道说吸烟是男人们的专利么？”梅一琳索xing翘了个二郎腿，冲着屋顶喷出一大口烟雾。
“样子满潇洒嘛！像个大头头！”连穆一星都搞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在表扬她，还是在挖苦她。
梅一琳轻轻叹了口气，说：“什么大头头？屁大的头头！H基础教育处长至大相当于N教育局局长，跟H教育局长整整差着一个级别呢！”
穆一星说：“你现在才三十多岁，仕途还很长；不要着急，早晚H教育局长的位置是你的。”
梅一琳看他一眼，说：“你是H委首领，还是H五品？说得轻巧！你以为那个位置专门为你预备的么？那得……那得……不跟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
穆一星是不懂，所以他在洗耳恭听。
“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么？”梅一琳话锋突然一转，“就是我的孩子人工流产前几天学会的。知道我为什么做掉那孩子么？因为假如我不做掉，就不能从副职的位置上扶正。为此，我烦透了，就想用烟草麻痹自己。”
穆一星问：“孩子能影响你的仕途么？”
梅一琳说：“大孩子没啥影响，小孩子肯定有影响。小孩子要经历怀孕、生产、哺乳阶段，牵扯大人很多精力。假如我能满足现状，在副职位置上老老实实呆上几年，凭我的能力，我想也会扶正的。但我一时xing急，见处长位置出现空缺，头头又找我谈了话，就想晚要孩子。跟老马商量，他说孩子在你身上长着，悉听尊便。唉！假如他负些责任，极力劝我保住孩子，也许就不会发生后来那些事了……”
“后来那些事？莫非都是不好的了？”穆一星忍不住问道。
“当然都是不好的了，唉……其实那些事指的都是同一件事……”梅一琳再次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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