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叫做《浮生六记》的书，俞浩看到一半，果真如牟云笙所说一样，陈芸死了，沈复的生活也过得颠沛流离。但他总能在那样的生活中找到自己的乐趣，除了偶尔想起自己过世的妻子。
听见售票员提醒的到站信息，俞浩刷了卡下车，往他再熟悉不过的那条路走。
因为俞浩常来这栋大厦找牟云笙，连楼下保安都认识他，看到他就熟络地打招呼，已不像一开始一样，非要他出示证件登记了。
距离元宵节还有一段时间，但各家公司开始陆续回到节前的正轨，牟云笙他们事务所也不例外。
牟云笙的飞机是昨天晚上到的，但他没有回家。
时差相差不多，他趁着清醒给俞浩打了电话，说直接在办公室的休息隔间里打了个盹儿就起来上班了。
不知为何，事务所里认识俞浩的人一见到他，紧绷的脸上一下子就露出释然的笑容，好声好气地打招呼。
有人对俞浩说：“你终于来了。”
明明才过年收假回来，为什么事务所里的气氛却这么紧张？他提着便当盒，正好遇见从化妆间补妆出来的Sandra。
她看到俞浩，眼睛一亮，转而凝眉捏了一下他的脸，怜惜道：“瘦了呀，小鱼。”
俞浩不喜欢别人捏他的脸，把她拧过的地方抹了一下，说客套话：“你也是。”
“真的？”Sandra满意地走着她婀娜多姿的步子。
其实过了个年，她的腰比年前宽了起码一个尺码，但俞浩当然不会说真话，跟在后面，问：“牟云笙上班了吗？”
“嗯，我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他在换衣服。哎呀！”她的双手捧在一起，看俞浩的眼神显出几分羡慕，“你真是捡到个宝，Vincent的身材实在是……啧啧！唉，不过就是又瘦了，你给他多补补，不剩几斤肉，又不去健身房，再这样下去穿西装还怎么看啊！”
俞浩木然地点头，看着地板走了一段路，才反应过来Sandra看到的是什么，猛地把头抬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她不放。
不知道Sandra是不是故意的，她无辜地眨了眨眼，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指了指牟云笙的办公室，说：“进去吧。不过他从年前开始心情就不好，你是知道的哦？悠着点。”
闻言，俞浩不由得迟疑了脚步，试探问：“他心情不好，你们是不是都过得很糟糕？”
“那是自然！”Sandra理所当然地瞪圆了眼睛，末了双手一摊，“唉，不过大家都能理解。工作嘛！大家知道所向披靡的老板居然输了官司，都挺惋惜的，也随便他怎么虐待了。”
俞浩一听懵了，难以置信地问：“你说，牟云笙输了官司？”
Sandra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捂住嘴巴，眨巴两下蓝眼睛，转而又笑了，说：“他果然没有把自己的败绩告诉你？啊呀，这么死要面子，真是有趣！”
“什么时候的事？”俞浩觉得自己的心凉了大半截。
她没回忆多久，道：“就前两天。大年初四结的案，不过是在外头结的，迪拜。”
俞浩讶然地问：“他那几天去迪拜是因为有案子？”
“那不然这么多年的优秀员工是白拿的？”Sandra冲他抛了个媚眼，“当然是去工作的，我们老板是从来不休假的。要不然，你看看其他合伙人几岁，他几岁？小鱼，你这样可就不对了，人家赚钱很辛苦的，你怎么什么都拎不清的样子？”
也许是看俞浩的脸色变得很难看，Sandra适可而止了，按了一下座机说：“Vincent？俞先生来了。”
“让他进来。”俞浩看进那道玻璃墙里，牟云笙在办公桌前对他微笑招手。
俞浩走进这间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来的办公室，忍不住又环视了一番，发现并没有什么新的变化。
他把便当袋子放在办公桌上，看牟云笙的气色不是很好，便挠了挠脸，低下头。
“怎么？不认得了？”牟云笙起身捏起他的下巴，把他的脸左右看了一遍，“瘦了呢。”
没想到见面以后说的第一句话就这么不正经，俞浩的脸一红，撇开他的手，低头说：“你不是也瘦了吗？”
牟云笙忍笑说：“看来我们是唯二过个年还能瘦下来的人。”
“二的是你，我可不二。”俞浩撇撇嘴。
“你跟生鱼片抢鱼吃了？蛋白质补充得挺足的，脑子变好使了。”牟云笙收拾着桌上的一份案卷，往公文包里装。
见状，俞浩紧张地问：“你又要去哪里？”
“不去哪里，随便收拾一下。”牟云笙把公文包放一旁，对他笑，“你吃了吗？”
俞浩摇摇头。
“那一起吧。”他说着，把便当袋提起来，往外走。
俞浩看了一眼关上门的休息室，挠挠脸颊，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让俞浩意想不到的是，当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提起牟云笙输官司的事，后者倒是回答得很爽快，不但很坦然地承认了这个事实，还把案子的大概情况和俞浩说了一遍。
换做以前，牟云笙是从来不细谈自己的案子的。
当然，俞浩也没有主动问过。
先吃完饭，俞浩托着腮看还在津津有味吃午餐的牟云笙，看他的嘴角多了一颗饭粒，就帮他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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