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褚贡都是乘牛车的,今日策马疾行,颠的腿根都僵了,顾不上风度,连滚带爬的上到三十丈城门楼。
“呼呼呼!”
“那个,樊……不行,我得,我得,喘口气。”
气还没喘匀,褚贡扶着城垛站起身来,一边问樊银,“可是贼军夜袭?有多少人马?”
褚贡未能得到回应。
樊银瞪大双眼,遥望远处天际,那半边天都烧透了,虽隔着二十里之遥,樊银依旧满心震撼。
烧得这么厉害,只怕黄巾军的营寨都烧光了吧!
然而樊银脸上除了震撼外,还凝结着凝重之色,半点喜色都没有。
嘴皮子翕动着,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他真的做到了。”
“他……”
樊银是一根筋,大概整个宛县只有他一人始终坚信陈行傻了吧唧的要去送死,要去干张曼成。
“怎,怎么回事?”顺着樊银的目光,褚贡也看到了远处烧得通红的天空,延绵不绝的山林笼罩在盈天的火海之中。
黄忠期期艾艾的说道:“陈行烧了贼军联营。”
惭愧啊!
他们才是宛县主将,肩负着守护宛县七百万百姓,以及洛阳最后一道屏障的重任。
他们却什么也没做,远远的在城中目睹一切。
反而陈行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在外面舍身冲锋,厮杀,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继而连三的贯穿贼军方阵,还斩了黄巾军主将韩忠。
想想,似乎他们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在陈行和将士们依附在护城河边,想暂时休息片刻时,樊银这个畜生竟冲着自己人放箭。
三十余人没死在冲阵途中,却倒在自己人箭雨下。
依陈行的性子,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黄忠终于开始审度陈行之前说的那个计划,击退黄巾军张曼成,而后率军解洛阳之围。
这不是天方夜谭,这是真的!
倘若他当真完成这样的壮举,必然可以面首天子。
“等到那个时候,陈行在天子面前参他一本,樊银的仕途只怕是要走到头了。”
“搞不好还会进监牢,或是问斩。”
“就看天子有多重视他了。”黄忠暗道。
褚贡也是同样的想法,久久把目光收回,然后深深的看了樊银一眼。
不管怎样,好歹黄巾军的危机是解决了,这一把大火下去,黄巾军就算不死也残了,少说也可以为宛县争取一个月时间。
张曼成起码要一个月才能重新驻扎新的营寨,整顿军心。
一个月,洛阳局势变化如何,大概已经很明朗了。
如果洛阳守住了,必然会增兵宛县。
如果洛阳失手,天子驾崩——
真要是换了天地,褚贡大不了举城投降,或是弃城而逃,只要自己能活,怎么着都成。
“圣上已经下了告令,各地府衙,豪绅纷纷招募兵马,杀贼建功,光我宛县就有十万步卒。”
“妖人张角想改朝换代,哪有那么容易。”
“我朝自立朝以来,大小几十次起义,最后无一都被平息。”
“蚁贼也不例外。”
褚贡瞬间闪过百个念头,他是宛县郡守,当然还是希望大汉最终能取得胜利。
真要是亡国了,他也好过不到哪儿去。
反之,若是大汉赢了,因固守宛县有功,日后论功行赏之时,他褚贡说不定还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一念至此,褚贡悄然来到樊银身边,酝酿了片刻后,说道:“樊将军,本官有几句话想和你说,亦不知当不当讲。”
樊银原先是个泼皮无赖,因祖上家境贫困潦倒,无力养活那么多的孩子,便将其中两个送进宫。
仗着宫中有关系,樊银就一直担任宛县都伯,再后来扩军,这厮摇身一变,做上了将军。
不是每个人的格局和眼界都在同一个层面。
樊银从来没念过书,在他的世界里,只有拳头是真理,其他都不屑一顾。
樊银这会儿脸色也很难看,尤其褚贡怜悯的眼神,更让他有种半边身子凉透了的感觉。
“你是想说陈行要杀我?”
“哼!我家翁瓮兄弟在宫中可是皇帝身边的亲信,借他十个胆子,你看他敢不敢伤本将分毫。”
褚贡苦笑着摇头摆手道:“哎!将军言过了,那不过是陈将军的气话,当不得真。”
和黄忠想的一样,褚贡也认为,陈行如果想报复樊银的话,肯定会在日后面圣时,参樊银一本。
“你想想啊!陈将军建了奇功,解救天子于危难,很长一段时间,他肯定会是天子面前的红人。”
“就算你家翁瓮兄弟在宫中和天子再亲近,也比不上陈将军的救命之恩啊!届时陈将军在天子面前添油加醋的说你的不是,天子震怒,后果将不堪设想。”
樊银吓坏了,“那,那怎么办?”
褚贡嘴角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得意之色,笑眯眯的说道:“樊将军不必惊慌,能救你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你自己。”
虽说郡守掌管一方军政,但这将军的职务,终归还是要有人来做。
与其让别人膈应自己,不如樊银这个蠢货更懂规矩。
这才是褚贡良言的由衷。
“等陈将军归来,你亲自为其打开城门,出城迎接,而后向陈将军低个头,万事都好说。”
“本官会摆下一桌宴席,然后从旁协助,帮你化解这段恩怨。”褚贡老神在在的说道,颇有一番怡然自得之色。黄巾军危机解除,他这些天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了。
不仅如此,日后天子论功行赏,肯定少不了自己一份。
这么一想,褚贡心情能不好嘛!
果然富贵险中求!
古人诚不欺我啊!
“无奈兹事体大,陈行建奇功,瞒是肯定瞒不住的,早晚会传到洛阳,不然……”这天大的功劳,褚贡何尝不想玩自己身上揽,想想日后还要带兵去解洛阳之围。
罢了,这功劳不争也罢,大不了奏本天子,言明陈行是宛县之将,是他褚贡一力举荐,并要求陈行率军去洛阳八关。
总而言之,陈行建功十分,少说也有四分功劳属于他褚贡出谋划策。
陈行那边,应该不能有意见,他还需从自己手里借兵呢!
“辰时的风,真是凉爽啊!”
褚贡吐尽胸腹浊气,迎着冉冉升起的朝阳,无限遐想,洪声郎朗:“登临绝顶东方白,混沌初分,紫气氤氲,翘首凝神怨乱云,金丸腾跃云天赤,喷薄红盆,万象乾坤。”
“又是一个好天气啊!”
“哟!来了。”
“莫不是陈将军?”
“陈将军真是本官的副将啊!樊将军,快去开城门,开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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