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沈峰早就该知道的，这件事就算他不告诉程羽洁，她也会通过别的各种方式知道，毕竟那是她的……亲生母亲。
傅思蕊死了，她过马路的时候因为跟机动车抢道，被旁侧的小轿车撞了，本来这种情形也不至于要了她的命，可是路过的卡车刚好停在她傍边，傅思蕊被撞后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卡在了卡车了轮子下，面目全非，有时候老天爷就是喜欢跟你开这样的玩笑，本以为一切不好的事情都过不去，但他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给你一个重击，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离开这个世界，你没有办法选择生的环境，甚至有时候连死亡的方式也无法选择。
看吧，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程羽洁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她还在洗澡，泡沫还没来得及冲干净，程羽洁像是麻木了，她听见电话那头冰冷的女音，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打击。
她是觉得有傅思蕊这个母亲很丢人，小的时候也诅咒过她，问她为什么还不去死，可是当她真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程羽洁又觉得自己心里像是被谁狠狠的撕烂了一块肉，疼到窒息，一定是老天在惩罚她恶毒的诅咒，她的报应来了，程羽洁想哭，却突然失声，干裂的嘶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她像是被上帝遗忘的孩子，整个浴室只有流水的哗啦啦的声音还有她的眼泪砸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她第一次如此虔诚的信佛。
老天爷，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我宁愿她活着，宁愿她继续折磨我，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寿命来换她幸福二十年。
只是老天爷不知道会不会听到她的乞求。
人都这样的两面派，上一秒你恨一个人恨得要死，下一秒却想去求神拜佛的让她活过来。
因为程羽洁知道，她活着的时候，她也还算有个妈妈，她死了的话，自己真的成了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许是程羽洁洗澡的时间太长，沈峰总算是发现了不对劲，敲了敲浴室的门，没听见她回应，一心急就把门给撞开了。
见她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扯了个浴巾给她盖上，把她抱进了卧室。
“你都知道了。”
沈峰砸吧砸吧嘴，许是觉得唇中苦涩，格外的想抽烟，他瞧见程羽洁这模样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程羽洁低沉的坐着，没回他，但是也被他猜了个大不离。
许是程羽洁的过于沉默让他的心很是不安，开口说道：“这件事你也不用太难过，生死有命，发生这种事儿也不是大家想的……”
沈峰很想安慰她，但是又发现自己能用语言所表达出来的安慰又太少了，他说话，程羽洁也没什么反应，不多会儿，沈峰自己也沉默了，觉得有些话他还是不说的好，就又憋了回去，很久，程羽洁才动了动唇，说了一句苍白的话：“我想回国。”
沈峰一顿，点头应她：“好。”
傅思蕊的丧礼她总是要回去主持的。
傅思蕊只有她这一个女儿了，跟姓程的离婚之后，她确实也找过其他的男人，可是那些男人要么是贪图美色，要么是爱财的小白脸，每一个是对她真心的，所以傅思蕊的丧礼格外的凄凉了，只有程羽洁和沈峰穿着黑色的衣服送她，傅承栩派手下来走个过场，程羽洁跪在她目前，盯着墓碑上的照片看了很久。
沈峰想劝她，让她回去。
还没等他开口，程羽洁先出声说道：“我想一个人静静。”
沈峰没办法，只好留她一个人。
程羽洁就在墓碑前跪着，起初她也不觉得多难过，可是时间越久，程羽洁就觉得心里越堵得慌，她看着墓碑上的傅思蕊，上面放着的是她十八岁时候的照片，那个时候的她长相多想清纯，脸上还有两个梨涡，抿唇笑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星星，不像现在，浓妆艳抹的模样，让程羽洁都时常认不出她来，一个人到底能变化多大呢，程羽洁想，大概也就是从十八岁到四十岁的距离，从她涉世未深到对这个世界充满绝望的样子，程羽洁都牢牢的刻在心里。
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想跟傅思蕊说说话，先是哽咽，而后湿了眼眶。
“你说你，怎么就突然走了，还说什么会当一个好妈妈，果然是骗人的，你这个人最喜欢骗人了，小时候总说会让我跟爸爸见面，结果不停的往家里带来新叔叔，还让我喊他们爸爸，你知不知道我那个时候才十岁，让我管一个陌生人喊爸爸，你都不会觉得愧疚吗？”
程羽洁越说声音越嘶哑：“上初中的时候，别人都不希望自己的爸妈去给自己开家长会，但那个时候我就格外的想让你跟爸爸去，毕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看到你们俩个同框，你都不知道，其实我学习可好了，但是我就是为了想让老师多留你们一会儿，每次考试的时候就故意考差，这样你跟爸爸就会一唱一和的说我，我每次脸上表现的不爽，心里可开心了。”
“你都不知道，你每次从我这儿拿走钱的时候，我都给你记了一笔账，下辈子就想着拿着这个账单去找你，让你一笔一笔的给我还回来……”
她泣不成声。
但总觉得很多话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她就走了。
程羽洁擦了擦眼泪，当做无事发生：“我还想着等以后你老了，我有了孩子，不让他们管你喊外婆，好好收拾收拾你这臭脾气，你以前总说等我以后有孩子之后就知道当妈的苦了，可是我还没体会到当妈的苦，你怎么反而先说话不算话了，说好缠我一辈子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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