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寒假极为短暂，我在梁子的软磨硬泡下陪着去见了她的女网友。
“你丫怎么不自己去！这种事儿还他妈的叫上我，当灯泡啊！”
“哎，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梁子看实在劝不动我，只好说了实话：“我给她发的是你的照片儿。”
“………………”
“阳子，陪哥们儿去吧。真的，那女孩儿长得特好看！”
“好看，你他妈的还能留给我。”
那女孩儿真人还算挺清秀的，只是我们仨见面的时候，她都不看我，也不怎么跟我说话，反而跟梁子聊得挺开心的。越发让我觉得自己真他妈是当灯泡儿来了。
于是我跟他们一起吃完了午饭就回家了。
就在我站在路边准备打车的时候，忽然隐约听见有人在叫我。转过身却没看见什么人影，我又听了几声，确定那声音确实是在叫我，抬眼望向马路对面，才发现程宇正站在那里，一个劲儿地冲我挥着手。
“你在这儿干嘛呢？”
我跑过马路对面，看着他守在一卡车的纸箱子旁边，喘着气问。
“我来帮忙送点货，你呢？”
大半年的时间没见了，他好像变得更稳重了，举手投足之间已经完全没有了少年 的稚嫩，看起来跟成年人没有任何差别了。
“我出来有点事儿。”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愿意让他知道自己跟梁子出来见女孩儿，“这都是你要搬的？”
我看着身旁的一堆箱子，挽起袖子就准备搬起一盒来，可还没抱住就被他拦了下来。
“不用！这玩意儿死沉的，你弄不了。”
我直起身子，盯着他，“是不是兄弟？”
他顿了一下，然后无奈地笑了。
我们一起把那一车的货卸下来，再送到楼上的电脑城之后，都累的大汗淋漓。
“这活儿怎么这么苦啊！”我把刚买的饮料递了过去，一边埋怨一边问：“网吧的活儿，你不干了吗？”
“还行吧，”他擦了把头上的汗水，对我说：“你别只看这些，这几年数码市场都非常火，我跟着能学好多东西呢。”
这些成人世界的眼光与生活经验，只有步入社会后回想起来，才能体会到那份难以描绘的苦涩。那时的我确实真的不懂，所以只能“哦”了一声。
不过让人高兴的是，我跟程宇又开始联系了。高三下期是最后的冲刺阶段，我虽然不能像从前那样，隔三差五就跟他见面，但只要一有空，我总还是会去找他聊天，吃饭，帮他干活儿，做什么都无所谓。
离高考还有一个多月的时候，有天我又抽空去了程宇在的电脑城找他。我们跟人一起又搬了好几大车的东西，然后程宇让我等他一会儿，接着跑到另一边儿去跟一个看起来像是头儿的人说事儿去了。
一开始，我看他们还说得挺好的，程宇还时不时回过头来看看我。随后那个人也抬起眼睛，朝我这边望过来，我下意识地朝他挥了挥手。然后我看见他俯过身子，贴着程宇的耳朵好像说了句什么，随后就被程宇大力推开了。我急忙跑过去，眼看着对方的拳头就要落到程宇的身上，我想都没想轮起拳头，就朝着那人的下巴砸了过去。他被我打的捂着脸，后退几步。我刚想再多给这孙子几下时，却被程宇拦住了。
我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那人抬起头擦了擦嘴角，直勾勾地盯着我，不明所以地阴笑了一声，居然没什么下文的就这么走了。
“你以后别到这地方来了！”后来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我狠狠嚼着嘴里的排骨说，“什么他妈人啊！”
可程宇偏偏一点反应都没有，一直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才说了句让我莫名其妙的话。
“以后你别来这儿找我了。”
“我操，你他妈有病吧！是那孙子欺负人好不好，今儿不是你拉着，我非弄死丫的。”
可他根本没接这茬儿，忽然朝我吼了起来，“你多大了！能听点儿人话吗？！”
我整个人呆在了那儿，几秒之后，猛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里。
天昏地暗的高考终于结束在了六月。六月，盛夏开始的时候，在我家却如同是寒冬一样让人心生厌恶。尤其是在我爸高兴地对全家宣布，如果我真上了北大清华的话，就让我开始学着打理家里生意的时候。徐丽跟她妈的那眼神儿，真是恨不得能把我生吞活剥了下去，还非得在我爸面前演得若无其事，一个劲儿地对着我猛夸，听得老子差点都吐了。
我的成绩很快出来了，接着就是填报志愿等着录取的事儿了。我还是忍不住去找了程宇。
我觉得自己再不可能在像从前那样，在闹别扭的时候咬着牙，硬等着他主动来找我示好了。
“你考哪儿啦？”
看得出来，他对我的到来也很高兴，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跑过来。
我本来不想这么快给这小子好脸色的，但那一刻我做不到，所以我也冲他笑了，笑得那么真心实意，然后告诉他，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会去重庆。
“你怎么想起来考那儿去了，那可是军校啊。” 程宇很惊讶。
我能感觉出来他语气中隐藏的那一点点遗憾，但我不会告诉他，自己在填第一志愿的时候，反复犹豫了多久，机读卡都差点儿涂废了。
“军校多好啊，管吃管喝，还不用花钱。”
“扯，你家缺这点学费啊！”
“我说你这小同志觉悟怎么这么低呢，” 我继续故意逗着他说：“一人参军，全家光荣！懂吗？”
“你小子！”他笑了起来，伸手在我的后脑拍了下。
过了一会儿，程宇忽然问我：“你是不是跟家里闹矛盾了？”
我又笑了，他果然还是最了解我的哥们儿，不论过多久都是。
“我爸让我管生意，不想给人添堵，就离远点儿了呗，反正我也没兴趣。”
“那也不用考军校啊！”
“管严点儿就不用搭理我爸这茬儿了，你不知道，徐丽她妈狠着呢！就这她都未必放心。”
我把自己心思告诉了他，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喜欢当兵，不过能拿着柳叶刀随便拉人，还他妈是穿着身儿军装，想想这画面就特爽。也许我天生就是拿刀捅人的主儿吧。
“再说我也没人商量啊。”
“你怎么不来找我啊！”
“你不是叫我以后都别来找你吗，忘了？”
我看着他，一股报复的快感油然而生。
“操！”他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高兴地说：“那天是我自己心里不痛快，你吃这个心干什么呀。”
那一刻，我真后悔自己又他妈干了件**透顶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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