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浓情
“他说，那孩子只是捡来的，与他无亲无故。我心下好生觉着奇怪，这个男人无缘无故为何要带着一个孩子行路。可是，后来才知道，宋先生他本性就是这样，做事情任性而为，并不会顾及他人的看法和想法。”
“与他分别之后，我们路过一个山坳，谁知那里盗匪横行，驱马来劫掠钱财。我们实在囊中空空，一无所有，险些以命相抵。正是宋先生救了我们。”
宋誉宁听到这里，忍不住插上一句，道：“师父他怎么知道你们遇到山贼了？”
肖夫人眄向宋誉宁道：“你师父很机警，又很聪明。山贼联络彼此，皆是以烽烟为号，但是那烟又不似一般的烟，多是牛粪干草制成的。你师父瞧着了，就一路飞马来救了我们。”又看向肖庆文和肖楚客道：“我与你们父亲从来没有打算让你们练出多么高深的功夫，会些拳脚，能强壮体格即可。但那一回以后，我就同你们父亲商议，你们的诗书不能丢，这拳脚功夫也不能否则，日后就跟你们父亲似的。”
肖明之不满道：“夫人，你好好的提出这些陈年往事做什么？”
肖夫人道：“想起那贼人将刀架在了我脖子上，要挟你拿出金银的景象，至今历历在目，一想起来，就觉得战栗，背后冷汗涔涔。明之，倘若你不是有同感，焉能同意我将那样小的楚儿送去怀沙山。”
“父亲、母亲与师父的交情竟是源自于此？”肖楚客问道。
肖夫人摇手，说道：“我们与宋先生哪里谈得上交情，就是萍水相逢。”她看向宋誉宁，道：“我当日哄了哄这孩子，宋先生救了我们的命，这一来一往，也该是我们欠着他的。”
肖明之听到这话，便向着肖夫人道：“你还在埋怨我？”
肖楚客不知其意。
但见肖夫人看了看肖明之，说：“你有朝堂的功业，不该为宋先生挂累。”
宋誉宁不似肖楚客一般将话语藏在心间，径直问道：“这与师父又有什么干系？”
肖夫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孩子，你师父的死跟我们肖府有关。”
宋誉宁大惊失色，他茫然地瞧向了肖楚客。
这显然也出乎于肖楚客的意料之外。肖楚客问道：“母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肖夫人环顾四周，而后对着肖明之道：“明之，这里只有我们一家四口，还有阿宁与夕儿，阿宁是宋先生的养子和徒儿，夕儿从小就伺候我，是信得过的人。”
肖明之看着夫人忧伤的面容，心中猛然一动。他道：“你是将我架到了火炉之上，要我受到焙烤之刑罚？”
“妾身除了在闺阁之中是韦家的女儿，半辈子都是你肖家的人，这剩下的半辈子也不会再改变了。”肖夫人泫然道：“你让这两个孩子心里有数，眼中明白，妾身对你矢志不渝，与你风雨同担。”
肖明之道：“素华，你为什么要对我步步紧逼？”他仿佛间想起自己的妻子，看似柔弱，但是性格刚强，否则那些年在楚地的艰难辛苦怎么熬过来的。那些风霜未曾摧毁，反倒是京中这安逸的日子使得她一日胜似一日的娇柔无力。
“我担心我的日子不久了。”过了许久，肖夫人才说出这句话。
肖庆文和肖楚客同时道：“母亲。”
夕儿也道：“夫人。”
肖夫人这才摆了摆手，说：“你们也不必忌讳这个，我自己个儿心里清楚。”她转眸看向肖庆文道：“我若是往生了，楚儿未必在京中，届时你替我发丧。”
肖庆文纵使有些迂腐，但乍然听到母亲言及身后事，还是由不住地垂首黯然。
肖夫人道：“夕儿，我妆奁里的东西到时你都拿出来供大公子用，旁边有个绸缎裹着的小盒子，放了些钗环金银，都是给你的嫁妆。”
夕儿扑到在地，说道：“夫人，夕儿不愿意嫁人。”
肖夫人弯身搀了夕儿：“傻孩子，这世上还有女儿家不嫁人的吗？难道你要削了头发做姑子去？”
夕儿含着泪，说：“倘若夫人不在了，夕儿就去城外庵堂寻个所在，落发为尼，长伴青灯古佛。”
“这话可说不得，佛祖灵验着呢。”肖夫人言语和煦道。
夕儿见着她的样子，越发泪如雨下。
斯时，肖明之道：“夫人，你这是将后路都斩断了。”
肖夫人回望了肖明之一眼，好似百转千回，留下一线脉脉柔情，她轻声道：“明之，当年你到我家中求取的是我姊姊，可姊姊已经有了心上人，说甚么都不肯嫁给你。这才让我这个做妹妹的抢在了她的前头成了婚。嫁入肖家这二十多年，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肖明之紧皱着眉头，他预感不祥之兆。肖明之唤道：“素华。”
肖夫人道：“明之，这些年，我可是一位好妻子？”
肖明之回答道：“你温柔贤惠，秉性善良，还能常常给予我一些有益的建议，此外，相夫教子，孝顺公婆，和睦邻里，你不止是一位好妻子，也是一位好儿媳，好母亲。”
肖夫人一边听着肖明之的话，一边颔首，说道：“好。有你这话，我就心满意足了。”她转身向宋誉宁走去，凑近他的耳边，低声几句。
宋誉宁轻轻地抬起了眼帘，满目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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