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了十多号以后，监控室里又推门进来了一个人，一个外国的中年男人，留着满脸的络腮胡，监控室的工作人员回头看了一眼，说了一句hello又转了回去。
认识的样子。
他和刘秋野一样，不发一言地站在后面听，屋子里面麦克的收声直接从监控室的音响里面放出来，音质保存地很好。
叶樱进来的时候，刘秋野下意识地坐直了。
叶樱大学是英语专业，她的英文发音非常漂亮，从刘秋野个人的角度来听的话，叶樱唱英文歌要比中文歌感觉更到位一些，除非是她自己写的中文歌。所以叶樱在这一轮选曲的时候，刘秋野给她的建议是Lady gaga的《Shallow》。
叶樱的嗓音条件和爆发是她碾压性的强势，从刘秋野对她的了解来说，叶樱是那种唱大歌的歌手，刘秋野的那些歌给叶樱唱就显得太平庸了。
小小的个子，干干净净的脸蛋，实际上是一个大歌queen，多么有冲击力的事情。
I’m off the deep end watch as I dive in
I’ll never meet the ground
Crash through the surface where they can’t hurt us
We are far from the shallow now
我逃离这深渊绝境，看起来好像深陷其中
我永远都无法触及地面吧
冲出那地狱深渊，怎会让它们伤害我们分毫
我们已经远离了那搁浅的浅滩
她唱得真好啊。刘秋野都说不出话来。她主歌部分的低音用了自己的本声，那种清朗的女孩子的声线，比原唱沙哑像故事书一样的音色要多情了许多，但是在副歌叶樱猛然把高音推向极致有力的厚重，宽广像土地的震颤，让人心脏都微微发痛。
这只是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听众是五个评委。如果给她一个更大的舞台呢，如果在黑暗的观众席上坐着几万人，他们拿着微微发亮的手灯，轻轻晃动像宇宙里的满天星辰一样，把叶樱围绕在中间呢。那才是真正适合她的歌声的地方。
旁边的外国男人，拿起手机来，打字，监控里的光森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摄像头，微微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叶樱还没从房间里走出来，评委老师还在问他问题。但是刘秋野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离开监控室，到走廊里接起手机，是黄岐的电话。
“叶樱怎么不接电话？！”他听起来很急。
“她不是比赛嘛，手机关机了……”
“她比完了吗？”
“唱完了，应该很快就能出来，怎么了？”
“让她出来了以后给我打个电话，然后让她直接来医院吧。”
“医院？怎么了？谁病了？”
“我小姑。”
刘秋野一瞬间就像一盆水从头上淋下来一样清醒了。
叶樱妈妈。
刘秋野跑步跑到了比赛房间的门口，绕开了其他的选手，叶樱从门里面探出头来的时候，直接把她拉走了。
“怎么了啊？”
“你妈在医院呢，刚才你手机关机，你哥给我打电话了，你赶紧给你哥回个电话，我领你去医院。”
叶樱的表情一下子全部僵在了脸上。
“快啊！”
叶樱找出自己的手机，开机，然后给黄岐拨电话。
叶樱听着电话里黄岐在说话，眼睛看着前方的不知道哪里，也没有在看路，只是任由着刘秋野拉着她的手，走到大街上，然后刘秋野打车，把叶樱塞进去。
叶樱说了一句“嗯，知道了，马上过去。”就挂掉了电话。
“怎么回事？”刘秋野问她。
“心包积液，慢性肾衰竭的并发症，做了检查，不超过1000mL，现在在透析。”她特别冷静地复述了病情，但是刘秋野握着的那只手，却是冰冷的。
她在发抖。
“严重么？”
“积液不超过1000mL就不算特别严重，不会死。”
“那你怎么……还看起来这么担心啊？”
叶樱的手攥紧了刘秋野的手，她没有说话。
因为心包炎一般是慢性肾衰竭晚期的表现，而心血管系统的并发症，是肾衰最常见的死因。
四年前，黄月萱确诊的时候叶樱就听医生说过很多，也自己查了不少的资料，可能的并发症叶樱全部多多少少了解过，这四年以来，黄月萱看起来虽然虚弱、贫血、容易生病，那双弹钢琴的手指甲末端已经变成了骇人的褐色，但是她至少看起来真的很稳定，她还维持住了自己作为钢琴老师的工作，也没有特别依赖叶樱的照顾。
太快了。
叶樱一家人，包括黄岐，黄岐的父母，都在四年之前被预告过了，这种病的确诊，就是死神已经挥起了他的镰刀，只是不知道几日落下。坚持透析、状态比较好的病人也有在确诊肾衰之后活十年有余的。
今年是第四年。
真的太快了。
叶樱到了医院找到了黄岐，黄岐轻轻地拍叶樱的后背，跟她说“别怕”。
他们都很冷静。冷静得让刘秋野心里坠得难受。
医生说黄月萱现在需要住院，要严格控制水和盐的摄入，要留在医院进行每周5-7次，为期2-4周的强化透析治疗，透析的费用，检查，住院费，还有各种药物，未来的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就要在医院里烧掉几万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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