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
「还是不会。」
假期后的第一个礼拜四，清冷日光穿破大雾弥漫的森林，落在午后安静的草地上。
积雪初化的清冽气息，一点一点从湖岸边弥漫上来。从坐着的角度，可以看到大片墨绿色水草在剔透的湖水里飘荡。
布雷斯勾起唇角，近乎是倦怠般地扔下了魔杖。
他懒洋洋地伸直双腿，从垂下的眼帘处向黛博拉投去了不易察觉地、带着恶劣意味的一瞥。
她正咬着嘴唇，眉尖专心地轻蹙着，似乎在绞尽脑汁地思考怎么让这个顽固又笨拙的家伙成功地学会把物体变成窥镜。
「念出第二个音节的时候手腕要顺时针划一圈，在最后一个音节念出的同时魔杖尖要连续地画出这个图案。」
黛博拉指着摊开的书本，随着手腕在空中划过流畅优美的弧度，原本落在她掌心的蓝紫色花瓣便变成了一架挑不出任何瑕疵的窥镜。
「你试试看。」她认真地望着他。
布雷斯不置可否地拎起魔杖，在空中划出一圈匪夷所思的图案后，他扬起眉，「还是不会。」
少年脸上是近乎顽劣的微笑，仿佛丝毫不为此感到担忧。他舒展身体靠在榆树干上，午后细碎的日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来，在他略略眯起的眼眸里氤氲开一股迷人的心痒。
已经重复了很多遍了。
「这样做…」
「不会。」
「不是这样念的…」
「是吗？」
「手腕要先动，然后再这样…」
「嗯…你再说一遍？」
「我说………」
「啊，还是不会呢。」
他直白地回答道，忍住嘴角即将流泻开的坏笑，垂下眼帘状似无辜地看向有些急恼的金发姑娘。
她探询地望向他一眼，在他明净的眼底和自己的倒影对望之后，泄气地低头盯住书本。
见多了她平静通透的模样，在圣诞节的那份礼物后，心底开始躁动不安地滋生出一些愈发放肆的想法。
想看见她被逗弄到气恼的样子，那双蓝眸闪动着生机勃勃的火苗看过来的样子，还有……
双颊泛起温热的玫瑰色，唇瓣不满地撅起时的模样。
布雷斯偏着头，手臂撑在松软落叶上，目光仿佛在随着低着头的少女一起认真地浏览过密密麻麻的文字。
他喜欢她的眉眼，喜欢她微翘的上唇。
那片唇瓣微微比平常的模样要薄一些，颜色仿佛糅叠了淡粉色的花瓣。唇形起伏柔软，在延向唇角时勾起缱绻的弧度。
——想象出她嘴唇的触感并非是什么难事。
他兀自好笑地想。
「…我这样说，你还是不会吗？」
黛博拉抬起眼睛，发现布雷斯的视线低垂着滑落她的脸颊，仿佛若有所思地落在书本上。
「……嗯。」
——看样子这家伙的变形术就和她的魔药一样差………
她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
——她会被惹得不耐烦吗？会不会叉起腰，像对待其他人那样，眉眼间生动地流淌着不耐，像朵蓦然炸开的耀目阳光？
他像是在期待什么，又仿佛在拒绝着什么。
可是金发姑娘只是低头揉了揉脑袋，再度看向他时脸庞依旧耐心平和。
「算了……别动哦。」
耳畔炸开的声音宛如清澈水流，一阵清甜的苍兰香气席卷而来。
他的手背被纤柔五指包裹住，微微用力，操控着魔杖的动作。
布雷斯的身体僵住，下意识地，他觉得自己应当立刻抽离。
太近了。
他侧眼望见少女微抿起的嘴唇，小心翼翼却不掺杂一丝旖旎情绪的神情，温热柔软的身体包裹在冬季长袍里，可以看见曼妙起伏的曲线。
随着交叠着的手腕划过的微妙弧度，悠悠落下的一片树叶变成一架精美的、挑不出毛病的窥镜。
「你…」
黛博拉才意识到自己倾身靠近的举动，她的手指立刻松开，指尖划过他的手背，顿时在彼此的心底都挠出一阵悸动的微痒。
树叶簌簌摇曳，边缘被日光勾勒出淡金色，温柔湖水被风吻过，荡起阵阵涟漪。
所以说……
——哪有什么不会。
千百次的否认，只不过是想让你逗留在我的眼瞳里的时间更久一点。
——————————
「你们在做什么？！」
大踏步过来的拉文克劳校袍的女孩怒不可遏地出声打断。
——————————
「哦，布雷斯，你说好了和我去中庭散步的…」
陌生面孔的女孩摇着他的手臂，语气撒娇黏腻。
「好。」
布雷斯起身，干脆利落地收拾好一地狼藉。
得寸进尺是大多数人类的本能。
在得到一些奖赏后，他们会忍不住索求更多。
从处心积虑地逃避在她面前的每一次约会，变成了刻意的暴露。
想看到她的在意。
想看到她是否如自己暗暗期待的那样，流露出落寞的神情。
他从眼角处不易察觉地瞥了一眼仍然坐在原地的黛博拉。
金发姑娘只是低头看着摊开的那一页，蓝紫色的花瓣落在她四周，除却似有似无的轻风掠过，一切静止得仿佛一副油画。
——果然还是……自作多情了。
——————————
中庭的火光昏暗，风里仍裹挟着积雪的寒意，三三两两的学生抱着手臂，嬉闹地躲进温暖的楼梯间里。
「别灰心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哈利。」
黛博拉侧眸看向和她并肩走出卢平办公室的黑发男孩。
他皱着眉，目光投注到正移动到脚下的楼梯上，「我只能变出一团雾气，你也看见了，我又差点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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