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巍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按掉低音炮,说:“不对啊,老何你声音怎么变了?你在哭?卧槽,谁他妈欺负你?”
“没,就是心情不好,最近天冷了,有点感冒。”何峦一边哭,一边擦眼泪,抱着膝盖听陈巍电话。
“放屁,感冒了你抽抽啥?哭了就直说嘛,又不是啥丢人的事。说吧,咋回事儿?天塌下来了有哥帮你顶着。”
何峦忽然泪如泉涌,隔了好长一段雨声,他才说:“巍巍,今天我爸妈都死了。”
“啊?”陈巍心一抽,他就知道肯定没好事,“你现在在哪?淳熙路口?你在那别动,我现在过去找你。”
没等何峦说话,陈巍啪一声挂断电话,抄起外套和房卡冲出门,大雨中拦了一辆出租,催司机开快车。
“淳熙路口?那里刚出事儿了!”司机啐一口,“晦气得很!”
“啥事儿?”
“还能啥事儿,大货车撞死人了呗,啧,脑袋都开花了。”司机啜着牙花子,“早该管管了,又不是第一回死人,货车司机个个牛得跟皇帝老子一样,出了事态度还横得很,没天理了。”
陈巍浑身鸡皮疙瘩,缩进外套里,靠着后座没说话,侧头看车窗上厚重的水幕。
何峦淋了雨,衣服湿透,寒气一进去,浑身冻得打抖。头顶上有个雨棚,雨势大了也遮不住,水流从鞋边淌过。
陈巍叫他别动,何峦知道他要来,红着眼睛坐在台阶上,看城市里无边无际的大雨,街道上飘来烧烤鱿鱼的香气。街口没什么人,大家都去避雨了,偶尔有人走过,高跟鞋踩进雨水,溅起浑浊的水花。
忽然头顶有个东西移过来,黑色影子覆盖在他身上,雨丝不见了。何峦抬头,有人撑着伞给他遮雨,背后有一盏路灯,他周身都是光晕。
何峦抬手擦去颊边的雨水和眼泪,模糊中看到陈巍的影子,那昏黄的光芒,像是从他身体里迸发出来的一样。这场景,犹如身在午夜的梦中,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老何你怎么不打伞?雨这么大,你身上都湿了!”陈巍嚷嚷,伸手拉何峦,“起来起来,地上这么湿你也敢坐,不怕得风湿!”
何峦站起来比陈巍高,身上的旧牛仔湿得不像样,头发一拧就能出水。陈巍看不过去,薅薅他头发,把水珠甩干。拂去他衣上的毛毛雨水,手心冻得又麻又疼,胡乱在自己裤子上擦拭。
“别哭了,有伤心话就跟兄弟说。”陈巍帮何峦擦眼泪,那眼泪温热温热的,“咱先回家,衣服换掉,不然要感冒。”
“回我家吗?”
“当然了,你家离这里近,正好你现在孤着,兄弟陪陪你。”陈巍说,“走吧,回家去。”
陈巍就这样,平时吊儿郎当,其实最讲兄弟义气。他把外套脱下来盖住何峦的头,自己单穿一件毛衣,冷得咬牙齿。扣着何峦肩膀挤到伞下,何峦怕他冷,抬手把他揽在怀里,两人一同过马路。
何峦带陈巍穿过逼仄的**,来到狭窄拥挤的小屋。陈巍一进门差点被酒气顶出去,墙壁发霉,地板上全是玻璃渣,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何峦有些慌张,这么待客显得寒酸。他取来扫帚打扫,陈巍夺过去,把他挤到一边:“我来扫,你进去换衣服,不然冻着了要生病。”
换好了衣服,陈巍刚把碎玻璃渣倒了回来。看到何峦额头上被雨水打湿的伤口,要来了药水,给他上药。
何峦坐在硬邦邦的木头板凳上,陈巍矮着身子捏棉签蘸药水,涂上去,何峦疼得吸气,陈巍连忙放轻了动作。涂完了药,何峦给陈巍倒去热水,两人并肩坐在灯下说话。
“你的父亲,是一直都这样么?”
何峦摇头:“我父亲以前在工程队干活,不抽烟不喝酒,本分的老实人,对我母亲也很好。”
“那这是怎么回事?”陈巍把热水杯塞进何峦手里。
“十年前,工程队上来了一队兵,把他们带走了,说是有紧急任务,发洪水了,要修堤坝,地点也没告诉我们,就这么突然走了。过了大半年才回来,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就癫了,工程队早解散了,他就整天酗酒,经常殴打我母亲。我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说,只是双眼涨得通红,大口大口地喝酒。”
陈巍皱紧了眉头:“还有这等事儿?那他们是去修堤坝了么?我看不像啊,修个堤坝能把人修疯?”
何峦捧着水杯,不住地打寒噤,陈巍给他披了一床毛毯。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十年来我父亲整日酗酒,对母亲拳脚相加,跟以前比起来,完全变了一个人!他疯了,经常说些吓人疯话,诅咒人家死。”
“他说了些什么?会不会与十年前的事有关?”
何峦笑得惨,说:“都是瞎扯淡,他说什么‘龙王索命’‘见过的人都得死’,你信吗?龙王是什么玩意儿?谁见过?”
陈巍点点头,这确实太离奇了一点,但究竟发生了啥事能把一个居家好男人逼成这个样子呢?
“那个工程队为什么突然解散了?”陈巍问。
“据说是修工程的时候突发洪水,冲垮了桥堤,淹死了好多人,最后迫不得已就解散了。”
听起来像那么回事,若是死了很多人,那何老汉就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回,受到刺激也在情理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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