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瑾远远回望了白洛央一眼，白洛央似心有所感，也转过了头。
佛堂大殿距离此处颇远，更何况殿内还有众多和尚敲着木鱼的诵经声。如此嘈杂，她能确定白洛央并没有听见刚刚她与方丈的对话。
高大的镀金佛像立在眼前，两边分别是低眉的菩萨与怒目的金刚。江时瑾回了一个和煦的笑容。只是不知道这笑容对的是端庄的大佛，还是佛像下跪着的白洛央。
江时瑾心中嗤笑，去他妈的因果轮回，是非报应。我是那老皇帝结的果，可从来不是什么因!
厚重弥弥地诵经声荡在了万国寺上空，江时瑾阖上眼，冷风吹在她身上，惊扰了一身的红裙。
白洛央怔住，心中出现一阵闷痛，不知为何，眼前这般模样的江时瑾令她心生疼惜。
白洛央的手不自觉的发抖，拇指捏紧了手中的玉珠，圆润白皙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经书还未诵完，白洛央毅然在蒲团上站了起来。在江时瑾诧异的目光下，向她迈过来的每一步都异常坚定。
“时瑾，你在难过？”
等白洛央走近，身上溢出的柔和气息令江时瑾眼眶忍耐着抖动，喉中像是哽住了一团血，一瞬间原本清白澄澈的眼眸布上了血丝。想要对白洛央无谓的笑一笑，结果鼻尖越来越酸涩，眼中也控制不住的涌上了朦胧，张张嘴抖动出两字“我没……”
白洛央定定的站在江时瑾身前好一会，瞧着她倔强隐忍的模样，叹息着心疼“时瑾。别怕，姐姐说过会护你的。”
面颊被还挂着玉珠的手贴上，玉珠贴在脸上冰冰凉凉，可是那双细腻的手却柔软舒适。江时瑾噙在眼中的泪，终究掉了出来。
覆在面上的手太过温柔，清冷的馨香绕着指尖沁入肺腑。驱散了心中一片阴霾，留下了一方净土。思虑再三，只能半遮半掩地将吞在喉中的话托出“姐姐，其实我，不像你想的那样。”
白洛央眼中瞧着江时瑾的目光依旧温柔，低低浅浅如同绪着和风细雨一般。碰碰空灵的木鱼声与低沉幽深的诵经声一齐停住，万国寺的上空又恢复一片寂静深沉。老方丈双手合十，瞧着眼前二人默默念了一声法号。
江时瑾拧紧了眉头，眉心深深的存下了沟壑。等着许久，白洛央也未曾开口，仿佛任何事也撼动不了她对自己的信任，无论自己是何模样。
对于如此的白洛央，江时瑾心存愧疚……你为何如此。你总说我傻里傻气，其实我一直在利用你啊！究竟是你自己痴傻了……
其实白洛央又如何不知江时瑾的欲言又止，只是她也有担虑，也有忧思。她也不敢去追问这个答案，似乎一旦揭晓了这层面纱，一切都如镜花水月。
一直等到山中松树被风摇动着，渐渐镀上了一层金，张云裴这才赶回来。面上虽有疲惫的模样，却也乐得欣喜。
伸手随便抹了一把脸，不如平常的彬彬书生气，爽朗道“两位娘娘，米我已经差人买好了。东西太多，不方便运上山。都在山脚下存着，若要施粥，多搭建个粥棚即可。”
张云裴说完，盯了一眼站在眼前的两个人。这才微妙的发现二人之间别样的气氛。
挠挠头，直男疑惑。不过很快，两人又似心有灵犀一般都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还是那个活跃的江时瑾，还是那个寡淡的白洛央。
宫里的娘娘，就算是出来礼佛也不可在宫外长待，因此赈灾施粥的事宜，明日就要置办妥当。夜幕又笼罩了万国寺，因着白天的事，就算两人同榻而眠，却总是保持着诡秘的安静。
一直到卯时三刻，外面的天依旧是昏黑一片。江时瑾却早早的在床上起来，轻手轻脚的穿好了衣物，伴随着木门的‘吱呀’声走出了房门。白洛央睁开眼，望向江时瑾离开的方向，叹了一口气。
等到白洛央洗漱完后，踏着夜幕也跟着江时瑾下了山，到了山下天色已经清亮了许多，只剩下朦胧单薄的黑。山下的侍卫此时正举着火把忙碌着，一处空旷的土地被盖上了一座粥棚。
清凉的风中飘过黏糯的米粥味，引得白洛央也有了几分贪嘴的食欲。走到粥棚，士兵才发现本应该在庙里礼佛的，另一位皇贵妃娘娘竟然也下了山。几欲行礼，被白洛央挥手作罢。
白洛央看着江时瑾举着勺子正在盛粥，噙了抹淡笑，拿了只干净的碗，将碗递到她眼前。江时瑾继续施粥的动作，可是吹过来的风中竟然混入了一股熟悉的檀香。
惊喜的抬起眸子，果然看见了白洛央正对着自己莞尔而笑，手中还端着自己盛给她的半碗粥。眼见着白洛央将那半碗粥递到嘴边，江时瑾还没说话。一旁的士兵先拦住了白洛央，惊恐道“皇贵妃娘娘！那可是给平民喝的粥，您怎可屈尊降贵喝这等下贱的吃食！”
白洛央淡笑自若，开口的声音如石入静潭，声音虽然不大，却能在人心中荡漾开来“生而为人，有何不同？难道还怕本宫贪了一碗口粮？”
江时瑾听言，跟着笑了起来，同样拿过一只碗，盛了一碗粥与白洛央一同喝了起来。
而在排队等待施粥的难民，虽然落魄，却也都是被逼无奈的小农。今年的雪灾毁了多少人家，一朝具毁。他们不是从小就沦落为乞丐，心中终究还存着些傲气，虽然为了活命前来领一碗粥喝。可谁也不愿意抬起头，不愿意让人看见自己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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