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玄虚
徐探清捋了一把头发，不疾不徐地说道：“是我。”他转身回去道：“小朋友晚上不按时睡觉会长不高的。”
阿茗手里握着一根竹竿对准徐探清，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徐探清推了推竹竿，向旁边移了点，问道：“你师父呢？”
阿茗道：“师父就寝了，你有什么事情跟我说也一样。说完了就赶紧走。”
徐探清摇头道：“不一样。”他知道崔南钟住在淡云居里，径直走了过去。房间里却是黑漆漆的，当真是一丝动静也没有，崔南钟大概是睡着了。
阿茗随在徐探清身后：“我都说了师父睡了，你有什么事情明天再来说。”
徐探清心忖道，真是个山顶洞人，这么早就睡觉了，就想去敲门唤醒崔南钟。
手指尚未触及门扉，便听到里面的人问道：“有什么事情？”
听崔南钟这语气，显然是知道他过来了，徐探清也不客气，推了门就往里去。
白光一霎，房间里亮堂堂的，如同白昼一般。崔南钟发丝微乱，面上的表情凝然不动，是还未入睡的模样。他信手拽了件白底赭边的袍子披在身上，愈加显得骨神俊秀，超然洒脱。
徐探清看着他，心脏砰砰然加快了几分。
阿茗道：“师父，这个人非要进来，我拦都拦不住。”
徐探清伸手就扣了一下阿茗的脑袋，道：“我没有名字吗？小朋友真没礼貌。”
阿茗还待反驳，就听见他师父说道：“阿茗你先去吧，小果子一个人睡，若是醒了，会害怕的。”
阿茗像是才想起这件事，连忙道：“是，师父。”临走时，还不忘瞪了徐探清一眼。
徐探清哪能让他，就回瞪了他一眼。
阿茗哼地一声，不与他多做纠缠，小跑着回了自己的寝房。
崔南钟道：“深夜来访，可是有什么急事？”
徐探清大咧咧往崔南钟的床沿边一坐：“倒也不是什么急事，就是有个问题想问你。”
崔南钟目光凝注着他：“说来听听。”
徐探清就将今天在学校看到的奇异之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崔南钟。末了，他问道：“你说这凡人有没有可能看到鬼魂？”
崔南钟微不可察地点头。
徐探清亲眼所见，尚且心存疑虑，这位道长，只是听他说了一遍，就认为是可行的了。
崔南钟道：“世人常常会把他们没看到的东西，当做是从来没有发生的东西。远的不说，且说眼前。”
“眼前？”徐探清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崔南钟：“你我？”
崔南钟说道：“是。你说出去自己会斩妖除魔，有几个人会信？”
徐探清回想他从小到大，跟不少人说过自己可以看到鬼魂，极少的人会信他，而那极少的人中也是将信将疑。若是真心认为他能看到鬼的，就只有杨子规、陈博生和崔南钟了。
陈博生是与他有生意往来，崔南钟是自己就能看到鬼，杨子规是他说甚么都会信。
徐探清道：“没几个。”
崔南钟又道：“但我们都看到了。”
徐探清不解道：“这跟我提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崔南钟反问道：“既然我们都能看到，为什么旁人不能看到？”
“也就是说，傅思卿的确是可以看到那只鬼的，”徐探清凝思道：“而且，他还允许那只鬼待在他的身边，两个人，不对，一人一鬼看起来相处的还挺融洽的。”
他眄向崔南钟道：“那你说，咱们还用去除它吗？”说完了徐探清就摆手说道：“问你相当于白问，你肯定又要说甚么凡属鬼类，皆该超度。”
崔南钟道：“非也。我这一回想看看人鬼相处之间的情由。”
徐探清道：“知道了你就不超度它了？”
崔南钟摇着头，说道：“不，我还是会超度它。人鬼相处，人类非病即亡。”
徐探清说道：“那你还说要探究情由。”
崔南钟道：“探究情由是为了让它能安心上路。”
徐探清自床边，踱步到桌子旁，瞧了瞧杯子皆是空空如也，提起茶盏，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我还不清楚傅思卿是否愿意让我们超度那只鬼呢。”
崔南钟眼神淡然：“不管他是否愿意，我们都该超度它。留它在人间游荡，迟早有一日会魂飞魄散。”
闻此语，徐探清笑道：“道长何时也起了慈悲心肠，忧心一个鬼魂的存在与否了？”
崔南钟不答，须臾，说道：“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歇息吧。”
徐探清唉声叹气：“夜深露重，我来去奔波，实在累得很。”
崔南钟长眉一剔，目光警觉道：“你待如何？”
徐探清腆着脸，笑道：“不如在道长的青莲观借宿一晚，明早就走，届时道长也可随我一道，去Z大看看傅思卿的情况。”
崔南钟沉吟片刻，说道：“那你就去和月间休息吧，明早再走。”
一听是去和月间，真玉儿住过的房间，徐探清立刻道：“不，我不去，那里鬼气重，我怕。”
崔南钟不理会他的混搅蛮缠，说道：“和月间清扫过了。它窗口正对南方，是朝阳之向，而且道观里恁多符箓神像，不会有鬼气折损你的。再说了，你不是驱邪师吗？”
徐探清从认识崔南钟至今，还没听过他说这么多话，略微地怔了一怔，挠着耳垂，说道：“虽然你这么说了，但我心里还是不安稳。我是个驱邪师，却还没在鬼怪待过的地方，睡上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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