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凌寒
徐探清收起自己那点不足为道的灵力，望了望四周，道：“人都没了。”
酒神道：“他来过，就留下痕迹，逃不掉的。”说罢，手里放飞一只寻觅灵。徐探清定睛一瞧，发觉那是最高级的一种寻觅灵，和他所使用的有云泥之别，不禁面色讪讪。
寻觅灵在云中停留一瞬，而后像是被人拧开了机关似的，抖动着微弱的光芒，向前飞去。
酒神转目道：“跟上去。”
徐探清与崔南钟听酒神的话，跟着飞了过去。云色苍茫，如同浩浩江河之上氤氲的水气。
须臾间，三人就到了一处无人之地，此处山水清秀，树木葱茏，不似人间。徐探清站在这里不由地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了上来，可是一想到赵襄和凌卿卿均被那未知名姓之人给带走，忧心他们会被吸食。徐探清还是壮着胆子走在酒神和崔南钟之间。
崔南钟低首问道：“你没事罢？”
徐探清闻此生乍然一惊，伸手牵着崔南钟的道袍袖口，小声道：“这个人幕后之人不会是要音我们入瓮吧？”
崔南钟道：“他让我们来，必然是有事，不会轻易伤害我们的性命的。”他说这话时自己犹有三分不确信，明知这般鬼鬼祟祟之人不会是坦荡之辈，但是瞧见徐探清却是有些害怕，也不能在言语上再刺激他。
酒神望着天际山边，叹道：“那可未必。”
徐探清转眸眄向酒神。酒神道：“你们看那儿。”徐、崔二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远眺过去。山峰高耸，地势陡峭，四壁绵延，呈现拱月之势。
“是伏虎阵。”崔南钟说道。
徐探清问道：“那是什么？”
“佛家有降龙伏虎的罗汉，懂得玄门法术的人曲意附会，创造出两种阵法，一名降龙阵，是在白日，取其炎炎之势，另一种则为伏虎阵，是在夜晚，取其溶溶之势。”
酒神继续说道：“我瞧山峰之下，地势低洼，又有流水经过，这里比之其他地方更加寒凉。伏虎阵的威势会大增。”
徐探清道：“这人什么来头，一计不成，又出一计，是想置我们于死地么？”
崔南钟安抚道：“你先稍安勿躁，我们到这里，也没见他启动阵法，想来是有条件的。”
徐探清急道：“有什么条件啊，听你们这样说，这阵法蛮厉害的，既然他还没有启动，那我们就先走罢，逃命要紧。至于赵襄和凌卿卿的魂魄，我们以后再做打算。”话音未落，徐探清拔腿要走。
酒神噙着笑，说道：“怕是来不及了。”
远处的山峰后传来两声清脆的击掌之声，但闻其后，一人道：“真不愧是驱邪榜上名列前茅的驱邪师，酒神大人，真是好耳力。”
“不敢不敢。”酒神言笑道：“斗筲之徒的赞赏若是传到旁人的耳朵里，恐怕要辱没了我的清名。”
忽然静了一会儿，又听声音传过来：“酒神说这话，是不担心凌姑娘的安危了吗？”
酒神道：“说是斗筲之徒，果真是这样，半点没有冤枉你。两句话说不过人家，就以无辜之人的性命相威胁了。”
“酒神此话差矣，凌卿卿可不是什么无辜之人。你不保她？”那个人说道，言语之间似乎带了些狡黠，好像他站在陷阱的另一侧，等待着猎物主动扑到陷阱里去。
这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只要，诱饵够吸引人。
酒神轻笑：“我与凌卿卿姑娘，连今日算上，所见不过三面，谈何保与不保。”
远处的声音道：“酒神是还没有去阴司查过生死簿吧，就说大话，一味地托大，日后会后悔莫及的。”
酒神肃色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又道：“我看你同是修习驱邪之术的同道中人，才给你几分薄面，你要是个识相的，趁早将你手里的冤魂都散了，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酒神大人还能给我这等斗筲之徒几分面子，当真令我倍感荣幸。”那声音顿了顿，然后说道：“不过，这面子我就不要了。”
“听闻酒神大人也在贩卖灵魂？”
酒神不答。徐探清见他神色有异，心道，他不会真的在贩卖灵魂罢。上回在陈家旧宅那里，酒神虽说这些事，但徐探清没敢相信。
驱邪师，尤其是如酒神这般的老资格、高能力的，向来收受费用不菲。他何苦为了贪那么一点钱财，走上与冥界对立的局面。
徐探清刚想为他辩解，就听耳边一句“有没有，我心里清楚，不需要你说”撞了过来。徐探清横他一眼，不识好人心。
酒神朗声道：“你有何目的尽管说吧，只要在我力所能及之内的，我都可以帮你，但你得放了那些灵魂。”
“嗬，”那声音道：“方才还言辞凿凿地说无甚么关系，现在又来求我放她了？”
“不是求，”酒神说：“是谈判。”
“你想永生，对吧？”
这个问句像是一把利刀斫去了所有的废话，然后如一道寒光般止住了那声音传来。过了半晌，那个声音如松了口气：“是。果然是酒神大人。”
永生。那是平凡之人无法触及的冤枉。始皇帝承前面数代秦国国君之力，横扫千军，统一六国，最终登上极位。权利达到顶峰以后，他奢望权力能够延续千秋万载，或许这还不够。最好是永远。于是乎，他派遣徐福携带三千童男童女东渡，说海上有仙岛蓬莱，能够炼制仙丹。此仙丹名为长生不老丹，可永葆青春，不生不死，跳脱于六界与造化之外，是为非常人也。
徐探清思及他所读过的志记上叙述的永生与不死，不由自主地战栗，沉吟道：“他想长生不老？”
酒神没有回答徐探清的话，直接对那个人说道：“可以。但是我想见一见你。”
那声音开怀大笑，徐探清不忿，喊道：“有什么好笑的！”就听到回答的声音讥嘲道：“我到伏虎阵里，和你们同生共死？”
酒神淡然道：“这是你的选择。你知道，就算是这伏虎阵，也未必会困住我们。”他担心的是，在他们破阵的时候，那个人会带着凌卿卿再次消失，或是直接令她灰飞烟灭，这两种情况都不是他情愿发生的。
彼处默然。徐探清的心像被人攥紧了一般地盯住高峰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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