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双鲤
“清虚。”
“将军。”
两人不约而同地呼唤出对方的称呼。
“你在这里作甚么？”
二人又异口同声地询问对方，而后，两人相视一笑。
清虚心里顿时轻缓了许多，微微叹息，将在城中发生的事情悉数告知崔将军。少年将军面色凝重道：“山上营地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我追着鬼祟的身影一路至此。”
清虚问道：“药棚呢？”
少年将军沉默不语。
清虚已经知道了答案，城中和营地皆是如此，药棚又怎么例外。
思及此，他一时心下黯然，值此间，清虚忽然想到方复还在林子中，就转身唤道：“阿复。”
方复稍稍掠到树畔，觑一眼林子外，发现是相熟的人，就一跃而出，到近前向崔将军行了一礼。
少年将军知道来龙去脉后，右手握拳，一捶左手手心，叹道：“我就说定非人之所为，没想到是妖物。”
清虚问道：“将军可有其他线索？”
崔将军说道：“我到了这里，就不曾看到那条黑影了，你们就来了，我还以为是对手，故而射箭。”
清虚思忖道，线索就在这里断了。灵力附着的桃木剑到了此处就不敢动了。清虚仔仔细细地嗅了嗅空气，察觉到了端倪，即便对方将痕迹隐藏得再好，也留下了一丝气味，是血腥味。初次摄取灵魂，就如同赤手从胸膛中把心脏肺腑都掏出来，哪怕是有庖丁解牛的手艺，也难免会流下血色。只要循着这一丝气味，就能找到那幕后凶手的遁逃之地。
少年将军道：“不若我们四处去搜寻瞧瞧，说不准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呢。”
方复抬眼瞅了瞅清虚。清虚道：“如此亦可。”三人不敢分散，尚且不知对方几人，贸贸然分开，会被对方分而狙之。
方复走着走着，突然一声惊呼，全然失去了平日的悠然从容。他手颤抖着指住地，侧首向清虚道：“这是？”
清虚一瞧，但见荒山之上裂开了一条鸿沟，堪比天堑，他们方才在山的另一侧，及至走到上方一点，稍微着眼，即可看到，这样巨大的裂缝，形同深渊，深不见底，被浓重的黑气所充溢着，像是大地睁开了一只狭长的黑色眼睛。
清虚与少年将军对视一眼。清虚说道：“这里聚集的都是怨气。”
方复呀地一声，惊慌说道：“祖父曾说这里埋过许多无钱入坟茔的人，还有不计其数的枉死者。”
清虚也有些怵，他的灵力低微，远不如他师父来得高深。可是转念一想，他们不是无缘无故到这儿来的，而是身上背负了千百条的生命。
城中、营地和药棚，那些的人性命都悬于一线，而现在能救他们的只有清虚三人而已。
清虚正在思虑接下来该怎么办，就在这个时候，黑渊之下陡然窜出一颗赤红的珠子，其威力惊人。当它跃上来，三人被其威势震颤到退后数步。
使罔象掇玄珠于赤水，天下不知其所如也。
清虚的脑海里像是被神谕明示了一般，他的眼睛转向那赤珠。乾坤颠倒，阴阳混淆。
玄珠生于赤水，而如今他们所见是赤珠生于玄水。
方复一把抓住清虚的胳膊，他的手在簌簌发抖，他声音像是雨点似的不断地战栗着：“清虚，你快看。”
清虚转眼一瞧，从那颗赤色的珠子跃上天空开始，深渊底下的黑色怨气仿佛都在突然之间受到了召唤，一条接着一条纷纷向赤珠涌去。
修炼之人常常会以吸收日月之精华来提升自身的灵力，而这颗珠子不走寻常路，非借助天地之钟灵毓秀，而是从灰暗之地吸收无尽的怨气。
清虚想道，邪魔外道专靠吸食人的精魂来成就自身，此种做法于杀人无异。
少年将军见清虚神色大变，问道：“是不是很严峻？”
清虚抿唇，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很有可能非但救不回其他人，还会把自己的性命交代在这儿了。”
少年将军看着清虚的脸庞，郑重道：“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闻言，方复也声音战战地说道：“我..我也会的。”
他们用尽了一切方法去阻止这颗沾染着血腥气的赤珠继续吸食人的魂魄，只是他们还不知道这世上有的是人想要得到这颗珠子的力量。
赤珠千年才能现一次世，求之者若鹜。引起多方争夺的是泼天的怨气，也是躁动不安的贪欲。
在阻止赤珠的过程中，三人都受了伤，赤珠暂时停止吸食魂魄，可是天堑似的黑渊迟早会引来群魔。
清虚回想起师父以前谈过有一种秘法也可令他人迷失，称之幻境。他试了几次，就将赤珠悄然放到了幻境之中。
与此同时，当地的人们都好像睡醒了似的，皆开始了秋祀节日，仿佛一切祸端没有发生过一般。
而崔将军和方复知道，若不是清虚，这座城会千真万确地成为一座死城、一座巨大的坟墓。
身体虚弱的清虚回到药棚，看到常见的长工和病人都醒了，心里是说不出的欣慰，就倚在药棚一旁，安安静静地休息了。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等到他醒来的时候，秋祀早早就结束了。
被夺取了灵魂的人们，似乎只是昏睡了一场，不记得他们曾经在生死的边缘徘徊。惟二记得的人倒是过来看望清虚了。
据方复自称，这三天他几乎就要住在这里了，生怕清虚就此睡下去，就再也不醒来了。
清虚笑道：“我不过是灵力受损，需要时间恢复，不是那么严重的事情。”
方复嘀咕道：“我就是担心你。”说罢，扯过清虚的手腕，细细地问脉，觉得无虞才放下了。
崔将军来过几回，每次停留的时间不长，会和清虚说说话，但很快就回去营地了。方复认为这崔将军薄情寡性，提及当日清虚在赤珠的怨气大肆袭来之际曾挡在崔将军面前，救了他一命。
清虚辩驳道：“他年纪还小。”
方复瞧了一眼清虚，心中暗道，你年纪怕是更小。回头就与祖父说，心事操劳，说话容易老气横秋。
清虚淡淡地笑着，笑容和煦似三月春阳。
方复回城中，崔将军又返身回来探望清虚了。他们商定瞒着众人，并未说清虚是因赤珠而受伤的，只是这些日子奔波辛苦，就有些疲累，好生休息便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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