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白昼实在过于短暂，秦锋只觉得他们就出来晃了一小会儿，天就已经黑了。
程柯照旧跟在秦锋身后面，他走得不快，或者说是相当地缓慢，如果不是秦锋时不时就停下来，怕不是就把他给弄丢了。
小镇到了这个点，街上的人也全都渐渐散去了。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秦锋的错觉，尽管已经走了很远，他却觉得耳边还有说书人刺耳的声音。
叫着七公子，叫着大夫人，不知道收了谁的钱财，在这里胡说八道，欺骗苍生。
“程公子。”
秦锋喊了一声，但专注看着脚下路的程柯并没有听见，还是直愣愣地往前走，他就这样一头撞到了秦锋怀里，挺翘的鼻子啪叽一下撞到了并不算柔软的衣服上。
莫名的酸楚涌了上来，刹那间程柯的眼里居然泛起了泪花，他格外委屈地抬起头。
并不是故意的秦锋莫名地感觉到了一丝内疚，他连忙指了指旁边的小贩，解释道：“要吃点东西吗，这个看上去还挺好吃的。”
没有力气说话的程柯顺着秦锋的手看过去，那个小贩已经准备回去了，他举着一个粗壮的木棍，上面刚好剩下一串糖葫芦。
糖浆包裹着山楂，尝起来酸酸甜甜的，秦锋守着坐在某棵树低下的程柯，脑袋里难得一片空白。
他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伴随着时间流逝一点点沉没的不仅仅是太阳，还有他对程柯的防备心。
秦锋觉得随随便便被一个说书人编排的程柯，也许真的就只是个无能的傀儡皇帝，坐在龙椅上，被太后随意嘲弄。
可心里面同时还有一个声音在说话，告诉他，这或许就是程柯的陷阱，在发现他的同情心后设下来的圈套。
但他有什么好利用的呢？
系统不会说谎，原身就是一个实打实的草包，没有任何天赋，成天就知道吃喝玩乐。
哪怕程柯其实是个隐忍多年掌握实权的帝王，恐怕也不需要秦锋这样的人，更没必要处心积虑地布下陷阱让他上钩。
图什么，图他身子吗？
秦锋很困惑，而坐着吃糖葫芦的程柯终于站起了身，他已经观察好了，同时还剩下一个糖葫芦怎么也吃不掉。
秦锋接过那根细细的竹签，张嘴咬了上去，轻轻一用力糖葫芦便裂开成了两半，化开的糖水流了出来。
实在是太甜了一点，有点腻歪。
“公子，小姐他们要我告诉你，他们有事情出去一趟，明天出发的时候回来，要你认真干好自己的事。”酒馆掌柜一五一十地将话复述了一遍，然后就低下脑袋弓着身子走了。
秦锋回头看向程柯，虽然吃了根糖葫芦，可程柯看上去还是很落寞，半张陷入阴影中的脸阴晦不清。
就算草包想要发愤图强，也不能无中生有，秦锋只有回到京城，才有机会慢慢展开自己的势力。
“程公子。我们……”
秦锋说话了，程柯看过来，现在他便被烛火给照亮了，眼中也倒映着光。
“我们吃完晚饭就早点休息吧，明天好像又要在外面过夜。”
程柯偏过头，那些细碎的光也一同消散了。
“哦。”
这应该是几天以来两人吃得最糟糕地一顿饭，尽管彼此依然离地很近，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人说话。
他们也都低着头，像是生怕不小心看到对方的眼睛，泄露出自己心底的情绪。
直到吃完，小二过来收拾东西时，程柯才隔着中间一个人对秦锋说了一句：“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秦锋不知道程柯口中说的办法到底是什么，他甚至都有些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等清醒过来他已经坐在床上。
他看着前面厚重的墙，程柯就在这个墙的另一边。
酒馆里房间有不少，的确如同秦锋先前讲的那样，他们不需要紧巴巴地挤在一起睡了，而是可以分来开各睡各的床各盖各的被。
也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和程柯的关系好像发生了天翻地覆地变化。
一波三折，回味无穷。
“真是麻烦。果然想要完成任务拯救主上，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秦锋向后倒去，看着头顶的帐子，“当一个名流千古的忠臣，我该怎样名流千古，又该当谁的臣子呢？”
这个问题注定没有人会给他答案，其实秦锋也知道自己心里真正想要什么。
可是他不确定，他不敢冒险，他畏惧失败。
房间里一片寂静，难得只有秦锋一个人的呼吸声，也没有什么清淡好闻的香气。
“哐当！”
突然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把秦锋吓得坐起了身子，他从窗户看了下外面，只看到街上有侍卫正提着灯在巡逻。
恐怕是酒馆里在弄什么吧，没什么好在意的。
这样想着的秦锋将窗户关上，重新躺了回去，这次他将头靠到了枕头上，准备先眯一会儿，再等一下脱衣睡觉。
“砰！”
但好像就是有人不乐意他享清闲一般，秦锋刚放下心没多久就又冒出了怪响，这次他不看外面了，直接推门走了出去。
狭窄的走廊里有个人正拖着个木桶在走，看见秦锋忽然走出来，一时没拿稳，于是“砰”地又是一声炸响。
“你这是在做什么？”
那活计连忙弯腰道歉：“不好意思，客官，我在搬东西，马上就好了，很快，不会打扰到你休息的！”
秦锋警惕地上下打量了活计两眼，走过去看了看木桶，发现里面装的是好几坛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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