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在山边悄然立了一会，方才走过来，对着小龙女深深作了一个揖礼，哽着声音道：“姑姑，你与莫姑娘在一起……日后好好过罢。过儿就此拜别了。”
小龙女对他虽无男女之情，但自小将他照顾到大的挂念心肠仍在，听到这话，关切道：“过儿，你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只是天大地大，总有我杨过能去的地方。”杨过一时想起多日前追逐李莫愁时，在荒山中遇见的那头奇丑无比的大雕，日后多半要与那位雕兄为伴，口中却慢慢补充道：“姑姑放心，过儿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嗯，那便好。”小龙女善于自制，虽然心中有些离愁不舍之意，语气还是平平淡淡。
杨过见她未多挽留之辞，与平常无二的淡漠，低头忍不住又流了一回泪，他怕被人看见耻笑，便转过身去，拭了拭眼泪。
程英柔声宽慰道：“杨大哥，郭姐夫多番挂念你，你何不过来襄阳相助郭姐夫守城，以御外侮？无双也在，你若去了，她必然开心得很。”
杨过想到陆无双，失落惆怅之意却更多了些，只淡淡笑了一笑，不作他言。
他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程英知道此事不能勉强，柔柔一笑，道：“人各有志，杨大哥随意便罢。”
杨过心中对程英极有好感，心觉这样温文尔雅善解人意的姑娘，谁若是得了，实是三生有幸。但他情有独钟，不能移爱，纵是程英再好也与他没什么干系。点头道：“程姑娘好意，杨过心领。”
想起之前程英来寻他要了一颗情花毒的解药，模样甚是忧切，便多问了一句：“程姑娘的解药服了么？那情花毒性甚是厉害，程姑娘还是早些解毒为妙。”
“阿英，你被情花刺了？”小龙女担忧地询问，莫将尘一眼望过来，没有说话。
程英囫囵道：“我……无事。”
莫将尘意有所指：“解药还是早些服用为妙，尤其情障深者，多耽误一刻，痛楚便多许多。”
程英一愣，回道：“……我晓得。”
再过一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莫将尘携了小龙女的手，道：“咱们随意找个地方歇一歇，明早跟师姐她们一道出谷罢。”
转身与小龙女并肩而行，慢慢往山下走。程英与杨过见此不便打扰，拾了另一条道路下山。
莫将尘与小龙女两人缓缓走到山下一颗大树，抬头见天作黑幕，零星缀着少数星辰，月亮在后半夜也慢慢淡了。
“咱们便在这树下靠着歇一歇罢。”
小龙女点头：“我也正是这个意思。”
两人在大树下坐了下来，小龙女斜靠在莫将尘身上，依偎着她，问道：“你累不累？”
莫将尘单手揽了她的腰身，也没说自己累不累，只道：“龙师姐，你睡一睡罢。”
小龙女依言闭上双目，却还不肯睡，道：“你不睡么？”
“我睡不着。”莫将尘慢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忽然起了一个念头，“龙师姐，你想不想见一见我师父？”
“你师父？”
小龙女显然不懂得莫将尘话中“见家长”之意，不过她也确实很想见一见这位据说很开明的前辈。
小龙女多次听莫将尘提起恩师，如今她们在一起了，她自然也要将莫将尘的师父视为自己的师父一般敬重。她心中早有拜见的念头，若真能拜见一番，也算全了一个心愿。
“我想见。但你不是说，你师父云游四方，连你也许久未见他了么？”
这也是个麻烦，莫将尘皱眉沉吟，小龙女也不在意，道：“日后自有相见机会，不必急于一时。”
“嗯，见师父不着急，我们可以先去桃花岛上盘桓些时日。龙师姐，桃花岛景色美得很，你定然会喜欢的。”
小龙女低声应道：“你既说了，想来桃花岛真的是很美了。只不过桃花岛是你少年成长之处，风景好与不好，我都喜欢的。”
“你喜欢便好。我们在岛上多住些日子。岛上现今有位柯镇恶老前辈，是师姐夫的一位师父。只不过以前他不大喜欢我，因我师父是东邪，我以前又惯爱捉弄他的徒儿，他生气起来，便说我是个小妖女，还唯恐我带坏芙儿，不许芙儿与我亲近。可惜芙儿从来不听他的，不但不听他的，还日日跟在我身边，缠着我教她习武读书。后来大小武兄弟去了桃花岛，我呆了些时间，便离了桃花岛。我与他很多年没见，现今他年纪也大了，恐怕没有力气骂我小妖女了。”
“他这么不好，我们不要理会他。你师姐是你师父亲女，也被他骂过么？”
“嗯，骂过的。那时候师姐与师姐夫相互爱慕，他跟他的结拜弟妹们却非要师姐夫迎娶蒙古大汗的女儿。那位蒙古公主与师姐夫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师姐夫的母亲却因她告密，间接死了。”
莫将尘说起师姐旧事，略略皱眉，虽然往事中的许多恶人都已经归于尘土，但师姐当年所遇惊险，远不止此。
小龙女不察她心绪，顿了一会，又道：“你师姐与郭大侠也是经过了重重磨难才结为眷侣，只不知，她能体会你我之心，同意我们在一起么？”
莫将尘握着她的手沉默下来，小龙女闭着眼似有倦意，迷迷糊糊了半晌，将要睡去时，猛然间想起自己方才只顾着与莫将尘说话，倒忘了问她与过儿说了什么，才劝得他下来。
不过迟些时候再问也是一样，左右她都在的，小龙女放下心来，困意又涌了上来，抱着莫将尘的手臂沉沉睡了过去。
感觉到小龙女呼吸逐渐平稳规律起来，莫将尘侧过头来，安安静静地端详着她的睡颜。
从莫将尘的角度来看，只能瞧见小龙女的半边侧颜，但即使只有这半边侧颜，都已显出无双清丽来。莫将尘眼光一遍遍扫过她的如玉细腻的肌肤，双眸中满满都是温柔情意。
过了片刻，她极为小心地动了动唇，在小龙女头顶发旋处轻轻印下一吻。
“龙师姐，我爱你。”
她全无睡意，紧紧搂着小龙女在树下枯坐着，望着天色眼神放空，看半月渐渐淡去，东方天幕一点点亮起来。
朝阳在山，照得半片天空红中泛紫，蔚蓝天幕薄雾衬着山顶积雪，实在美得难以言宣。便在这大好日出景致中，莫将尘听见大树后传来轻轻脚步声，她回头一看，树丛后转出一个面容端丽却面无表情的人来。
来人就这么寂寂地站在大树下，唇瓣紧紧抿着，静静觑着莫将尘，双眸中蕴着一股厉色。
“师姐。”
莫将尘低了头，轻声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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