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央的交换生生涯在十一月正式结束，十月底时，他在学校办理材料，有同学告诉他有人找，许央出门，见到了教堂的老神父。
老人穿着一身款式老旧的常服，银灰色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见到许央后，对他点了一下头。
他将他带到了附近的咖啡馆，神父在口袋里摸着，摸出了一个陈旧的钱包，向前推了推。
“许先生，这是我毕生的积蓄，我知道这或许不太够……”
神父老树皮般的脸上露出些许窘迫，许央疑惑的看着他，神父踌躇了一会，才说出最终目的。
他的岁数已经很大了，他希望在他走后，许央能帮他照顾一下阿列克谢。
阿列克谢的病注定他没办法一个人生存，也没办法继承他的教堂。若他走后，他唯一愿意说话的许央也离开他，那阿列克谢未免太过可怜。
这个要求似乎有些过分，许央不过是来异国短暂交换的大学生，阿列克谢本不过他生命中的过客。但神父能拿出来的，也不过这点可怜积蓄。
许央愣愣的的听完，一转头，看到咖啡馆对面的马路边，阿列克谢坐在椅子上，专心致志的吃着口中的草莓冰淇淋。
是神父将他带来的，他像是察觉到了许央的目光，抬头看见了他，阿列克谢开心的跳了起来，在马路对面向许央招手。
许央便对他也笑了一下。
老神父身体还算硬朗，许央也不急。要养活两个人，首先他得毕业，再有一份工作。
他和许准陈晴提了一下。要在户口本上加一个人，显然不是那么容易的。更何况阿列克谢只粘许央，将来许央工作了，结婚了，又要怎么处理他？他未来的另一半会不会在意？
两人对他将来的顾虑显然比许央考虑的更深，这事便先放着了。
然而兜兜转转，单景不知道从哪里也听说了。
单景给许央打电话，问道：“你打算收养阿列克谢？”
许央整理他那些油画的动作停了下来，轻轻“嗯”了一声，将神父说给他的话，和他自己的想法又复述了一遍。
单景倒是没有提许央父母的那些顾虑，他只说道：“跨国收养程序复杂，阿列克谢又只比你小几岁，不如到时候先带在身边。相关手续我也查了些资料，发在微信了，你看一看。”
许央说了句好，单景顿了顿，又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十一月二十八号的飞机。”
单景坐在家里的书桌前，他拉开了合起的窗帘，窗户外是许央家的方向。
许央并不在那里，单景闭了闭眼，说道：“许央，我想你了。”
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暑假，五月份布拉尔茨地震，暑假时他回了一趟家。
或许是再次直面生死，许央回忆起了在许准陈晴离开他时那段浑浑噩噩的悲伤，他显然要比起寻常男人更加不舍父母。
暑假的半个月，他几乎都待在家里，和单景的见面也只有短暂的几次。他们有些回归于普通朋友，却又隐约的，比普通朋友要多了点什么。
在布拉尔茨时，单景陪许央待了一个星期，两人一起照顾阿列克谢和其他伤患。他只剖明心意，别的只字未提，这让许央稍微安心了些。
中国这时候已经寒假了，许央将电话换个只手，说道：“单叔叔，单阿姨身体还好吗？”
“都挺好。”
“我爸妈呢？”
“阿姨上次让双双姐陪她去配了副老花镜，其他没什么了。”
许央沉默了好一会，问道：“你呢？”
夹杂着细小冰粒的冷风在单景耳边呼啸而过，单景终于微微笑了，他说：“我很好，除了想你，都很好。”
单景这话说的无比自然，从离开北国时小心翼翼的试探，到现在自然流露出的表白。
许央将电话挂掉了。
十一月底的时候，许准忙着拼年终奖，专门请了一天假，和陈晴一起去机场接了许央。
半年多未见，或许隔了一个国家的遥远距离，明明之前在中美也是差不多的时间回家，这次陈晴却格外感性一些。
她拉着许央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早比她高了的儿子，伸手理了理许央的头发。
“走，回家，妈锅里还炖着汤呢。”
风像刀子一般吹过高楼间的缝隙，不知何处飘来的叶子贴在玻璃窗上，许央打开窗，将它拿了下来。
许央洗完澡，换上舒适的睡衣，放松的躺在了床上。
家里一切如旧，早几年前，墙上贴着的球星海报被许央撕掉扔了，当时陈晴跟风单位的同事们，在家绣了许久的十字绣。现下，万马奔腾的刺绣挂在了原来的位置上，将满墙的胶带痕迹遮住。
他舒服的在床上滚了一圈，看到了单景发过来的微信。
单景：下飞机了吗？
单景：到家了吗？
第一条是他刚回国时发的，第二条则是不久前。
许央没有随时看手机的习惯，他回了字保平安，单景那边很快又发来了消息，却是说另一件事。
单景：央央，我认识个朋友在医院工作，给了我几张体检套餐的劵。过年前你有时间吗？
许央的指头在屏幕前顿了一下。
许央自然是记得他的病的，肾功能衰竭，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许央都花了足够多的功夫去了解它。按照时间来说，它是他在几年后被检查出来的。和大多数的病一样，许央亏在发现时，已经是晚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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