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叶和佑想明白，就见方才自从领了他和二哥来后就一直不在场的叶管家径直向叶则走去，附在父亲耳边说话。
叶和佑本只打算偷偷看，却忽然心中一禀，转而向二哥看去，果然见他从方才心不在焉吃饭的样子一下变得紧绷起来，紧张又小心的偷看父亲的反应，竟连自己在偷看也不知道。
叶和佑十分诧异，二哥从前可是天塌下来依旧乐呵呵拍拍自己的肩说会顶住的人，怎么如今变得如此恍惚、敏感？
正在叶和佑走神之际，忽然眼前伸过来一双筷子，是叶和瑾给自己夹了一筷荤菜：“和佑多吃些，你正在长身体，要多吃肉。”
叶和佑忙双手端碗接住菜，蓦然望向叶和瑾，就见自家大哥言笑晏晏的对自己点头，眼里一片明朗。
看来……大哥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顿饭吃的各怀心事，纷纷投箸时都感觉自己终于完成了一项大任务。
叶和佑悄悄松了口气，却迟迟没听到父亲让大家散去的吩咐，只得继续提心吊胆的坐着，等下人将桌上饭食收下，心中将近些日子在书院中发生的种种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再三确认没有犯什么大错方才端起饭后茶水喝了一口。
叶则将两个儿子的反应看在眼底，敛了神色问道：“你们近日都在做什么？”
这“你们”自然不可能指天天跟着父亲上朝下班的大哥，只能是指自己和神出鬼没的二哥了。
叶和佑抬头原想等二哥先说，可见二哥冷汗涔涔明显还在脑子里找借口的模样，只得作罢，自己先答。
叶和佑：“近日在书院里上学，《战国》快讲完了，先生点评了一些文章，还学了一首古曲，不过不大熟练。”
叶和佑说完，就等着叶则按照惯例挑选课文中的内容提问，或是询问自己哪些不懂，布置课业。
出乎意料的，叶则听了只简单的点头，继而转向次子：“和瑜呢，近日做了什么？”
叶和瑜微直起身，回答：“近日学习兵部粮草调度。”
叶则闻言面色依旧，点头继续发问：“既然在兵部学习，那前些时日厉王参观练兵，粮草调度如何，可有不妥之处？”
叶和瑜：“王爷参观练兵之时，粮草调度及时、合理，孩儿愚钝，觉得并无不妥。”
叶和瑜说完，没想到上首的父亲并没再次提问。
叶则不说话，叶和佑自然不敢出声儿，叶和瑜有些茫然，却又不敢抬头去看父亲的脸色，席间只剩一阵可怕的沉默。
半晌，叶则见叶和瑜有些坐不住了方才开口：“你是无法觉察不妥之处，因为你连此次练兵负责调配粮草的是哪个兵士都不知道！”
叶和瑜抬头，不服气的辩解：“孩儿知道，是新兵营的左参谋，负责调度粮草和军士战甲装备等事务……”
“哦？”叶则出言打断：“那你可知厉王为考验战场变化，临时于当晚将那位参谋抽调，第二日粮草调度出现了何等错漏？”
叶和瑜哑然：“我……”
叶则却不打算就此揭过，厉声质问：“说不上来了？那你倒是说说军中练兵这些时日你都去了哪儿，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
说到后面，自一开始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叶则已压不住火气，抬手将身前的茶盏向叶和瑜摔去。
叶和瑜不敢躲，只低头支着砸。
“哐当”，叶和佑吓一大跳，茶杯直直的砸向二哥的额头，杯中茶水、茶叶摔落出来，淋了叶和瑜一脸，碎裂一个角的尖锐杯沿在上额划下一道痕，血液立时冒了出来。
叶和佑忙抬头去看叶则，见他怒色犹在，似是如此还不解气，忙不迭想劝阻：“爹……”
“和佑，”叶和佑方才呐呐的开口便被叶和瑾出言打断，向他摇了摇头表示反对。
见安抚住了叶和佑，叶和瑾起身向叶则行礼：“爹，中元临近，我带和佑去祠堂续烛。”
叶则看了他一眼，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点头同意。
被大哥拉着走出花园，叶和佑急忙问他：“大哥，你就这么不管二哥了？爹万一打他怎么办？”
叶和瑾按住跳脚的小弟，依旧拉着他往祠堂的方向走，反问：“爹就算打他又如何？从小到大，你二哥挨打的次数比你我加起来都多。”
叶和佑噎住：“……”
他们兄弟三人，数大哥最得父亲喜爱，从小几乎没被打过，自己虽不得父亲欢心，可一向胆子小怕事儿，不敢做丝毫惹父亲不高兴的事，所以也极少挨打。
唯有二哥，幼时时常顶撞父亲，十多岁时更是逆反，从小没少挨家法，长大后逐渐懂得父兄不易，这才懂事不少，可如今不知又怎的惹恼了父亲，而且观今日模样，似乎的确是二哥心虚。
叶和佑不禁好奇，便问叶和瑾：“二哥究竟干了什么啊，父亲至于这么生气吗？那茶水刚上来没多久，我喝的时候还挺烫的。”
叶和瑾却不说话，默默拉着叶和佑到了祠堂。
即使中元将至，祠堂照看的人会比往常多，可供奉着叶家先人魂灵的堂屋还是较别处森冷寂静得多。
大哥叶和瑾似乎并没有想向自己解答二哥究竟做了什么的意思，叶和佑只得默默跟着他走进祠堂。
一进祠堂，先祖们的令牌肃立在侧，一旁燃点的香烛泛着明暗交接的红光，在中元接近的夜里显得尤为幽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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