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瑶千尺举起长剑之时,上官枂想起一事,于是大声嚷嚷道,“慢着!等等!等一下!”
“你的遗言是?”
“我想想问问,方三尺…”上官枂越说声音越小,刚才的气势不知跑到了何处。
“被我扔进荷花池里,想必是淹死了吧。”
上官枂低头,发现自己的鞋子沾着灰土,十分不洁。
“再等等!我擦擦鞋!”说罢,上官枂弯腰就要擦鞋。
瑶千尺的耐心已被耗尽,遂拔剑而起。
这剑看着很秀气,却极其锋利,剑刃剖开人肚犹如剖开清水一样轻松。
瑶千尺的长剑扎进了一软软乎乎的肚子,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再推进一寸,一寸一寸地推进,这人被扎穿,于是半条命就交待在手上。
鲜血淋漓。
瑶千尺拨开眼前的血雾,发觉他扎中的不是上官枂,而是挡在上官枂前面的阿夏。
阿夏这时不再那么脏兮兮了,眼神也不空洞,只是嘴里不断往外淌血,那血渍犹如一条猩红狰狞的小溪。
“冬夏…”瑶千尺喃喃自语。
原来那瑶门的小疯子阿夏就是当年的小黑团子,冬夏。
冬夏的眼睛水洇洇的,似有一片水雾。
上官枂望着他湿润的眼神,流出了眼泪。
冬夏的手无力地抵在胸口,他的肚子被扎穿了,身上有个大大的血洞,衣服被血洇透,血流顺着剑刃滴滴答答地淌下来,有不少直接顺着衣料落下来,于是全身上下血淋淋的。
唔。
冬夏开口想说些什么,一大股猩红喷了出来,正正好好喷在了瑶千尺白净的脸上,那块儿最红的血渍印在了瑶千尺高挺的鼻梁上,永远不会干涸,因为底下炼炉源源不断的火气,烫在他的脸上,冬夏的血,将永远存在着。
如此血腥的惨景,被上涌的热气包围着。
远远看去,瑶千尺的脸上像是长着一朵极娇媚,血红的梅花,那是整个瑶门开得最有生命力的花,是人血变幻而成的花。
瑶千尺半张着嘴,没有说话,眼泪唰唰地掉了下来。
他想抽回剑,却被冬夏以血肉挡着。
“冬夏…我的小冬夏…你长大了…”
他反反复复,念叨着这句。
136.
冬夏手上的皮被剑刃割掉了一半。
他想,这剑真锋利啊。
瑶千尺痛哭,在他活了二十载的岁月里繁多的痛楚一一浮现,与冬夏有关的快乐,也一道溜了出来,悲喜交加,他的眼泪便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这世上没有什么神木,冬夏含着满口鲜血,依旧是哑言。
他不必讲话,每个看清他眼神的人,都看懂了他想说的话。
瑶千尺更是看得清清楚楚。
“冬夏,你恨我割掉你的舌头,恨我斩断你的十指,恨我带你离开京都,这一桩桩,一件件,你恨不得拔了我的皮,抽了我的筋,吸干我的血。”
瑶千尺将手里的长剑又推进一寸,涌出的血越来越多。
“但是,你能奈我何?”
冬夏笑了笑,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他伸出双手,抱住了瑶千尺的后腰,又轻轻地摸了摸瑶千尺的头发,带着爱惜与不舍。
瑶千尺笑道,“冬夏,你看…你还是爱我的…”
冬夏紧紧地抱着瑶千尺。
这个瘦弱的小疯子,凭空多了许多力气,抱着瑶千尺跳下炼炉,连带着那把秀气的长剑。
二人双双坠入沸腾的红色液体里。
刺啦一声,一团热气窜了上来,味道辛辣刺鼻,腥臊无比。
于是上官枂在半空看见了那样的点点红光,如瑶千尺所说,那是人的气,确实比玉笛的气要好看。
上官枂不敢再去看。
他捂着心口,剧烈跳动的心脏像是要蹦出来了一样。
摸了摸脸,泪水竟流了一大摊。
上官枂站起,回头寻找出去的路,前面正是枝繁叶茂的树林,黑压压的,分不清方向。
一棵畸形的小树下压着一张血书,上官枂看着那歪歪扭扭的字迹,竟看出几分美感。
血书,字字泣血。
开头便是一句,“瑶千尺必死。”
“兄长春秋,为父申冤,被关至隅州大牢,不知生死。”
上官枂点头,表示晓得了,如若沉冤得雪,将兄长救出,必定烧在纸上告诉你。
冬夏与春秋,这是多么好的一对名字。
最后一句。
“楚漓之子楚容,逃出生天,仍在人世。”
上官枂沉默,将这个惊天秘密扔进炼炉里,烧掉了。
地上还压着一本《西皇太一大战僵尸道长》。
上官枂将书揣在怀里,轻声道,“谢谢你,冬夏。”
走了几米远,发现树上刻有标记,这大概是冬夏刻的,顺着树上的标记,上官枂辨别出了方向。
已是夜深人静。
上官枂坐在一棵大树下,望着天上亮晶晶的星星,心里盘算着,回家以后一定要出书告诫年轻人。
《上官枂痛哭:宁死不再混江湖》。
《震惊:混江湖等于慢性自杀》。
《上官枂:我的前半生毁在了江湖上》。
买三本赠一份江湖十大悔不当初人士排行榜,榜首上官枂夜夜以泪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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