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大事谈定，他问世侄之后打算，刑知柏的回答不出所料：自当速回崔城。
港口里轮船照旧，而他将带着人从陆路走。
何先生淡然一笑，开车难免耽误，不如空中直飞原州省会？
邢家产业不包括航空公司，刑知柏也不打算走空路，易被察觉，但私人飞机另算，他自不会拒绝，能早日回大本营，他打算什么都更有底气些。
之前谁也没想到这事能这么麻溜儿谈妥，直到坐在了何家飞机上，木棉还有些不真实感。
看到手上的玉佛像，就更如坠梦中了。
离去前，周梧特地联系了何鸣鹿，他也有些吃惊，匆匆赶来，递给木棉一块玉佩，水润通透，雕工精细，红绳精致地锁了金扣，只道是给小妹妹的见面礼。
木棉大吃一惊，连连推拒，她不懂玉石，担心太过贵重不敢收，到了还是周梧点了头，才双手接过来。
周梧笑她：“还看呢？”说着将玉佛拿过来，示意小丫头低头。
木棉乖乖应了，摸摸颈子上凉凉的小石头，小声同周梧夸赞道：“鸣哥真是好人。”突然觉得芒刺在顶，她慢慢抬头，刑知柏站在前方，神色莫测。
木棉露出讨好笑容：“邢先生好。”
刑知柏继续神色莫测。
周梧理好红绳，心里几乎叹气，高空、飞机、刑知柏……想到还有其他人，其他人里还有好些何家的乘务员，他一时间颇感庆幸。
“邢先生。”
“跟我来。”
飞机内部陈设奢华，隔开数个房间，刑知柏带着周梧进了卧室，两名女孩正将床铺拆分——是真的在拆，原本超大号的双人床居然能从中断开，一分为二，将被褥细细铺好，女孩们行礼退去。
周梧定在房门处。
“睡吧。”刑知柏指指一侧单人床，见周梧愣怔怔站着，嗤笑一声，“我特地叫他们换成两张单独的，省得你睡也睡不安稳。”说完他径自走向另一张床，三下五除二解开外衣，脱去鞋袜，也不看周梧一眼，自顾自睡了。
都到这份上了，还能如何？周梧低声道：“谢谢先生。”
刑知柏闭着眼，极快地接口：“不客气。”
空气一时间陷入寂静，淡淡的尴尬。周梧搜肠刮肚，眼下实在没什么好说的，门外众人也许也在座椅上休息，墙壁隔音极佳，里外一丝声音不通，他听到自己的心跳，不太稳当。
但却不是害怕。明明凌晨时分还提心吊胆，现在距离更近，空间还是密封，他反而不担心了。
大概……自重逢以来，刑知柏要么是冷淡的家主，要么是狩猎的猎人，这还是第一次，显出别扭的少年气，此刻他双眼紧闭，嘴唇也抿着，周梧眼前仿佛浮现了数年前、他还带着少年稚气的模样，那时候的刑知柏，周梧的确一点儿也不怕。
周梧收敛心神，不再多想，片刻后呼吸放缓，已然入睡。
他侧着躺下，背朝刑知柏，看不见他，睡着之后，更感受不到背后的目光。
刑知柏毫无睡意，他精神得很，仔仔细细将正事盘算一遍，他自认已经尽了家主的义务，于是心安理得转过脸，欣赏景色。侧身的人线条起伏，薄被搭着，头发乌黑，只露出后颈一点润白，刑知柏打量半天，又仔细嗅了一嗅，出门在外，周梧用不了自己习惯的香皂，酒店的沐浴套装都是无香的，于是他自己的味道便无遮无掩，极清淡。
半晌，刑知柏满意地闭目养神。
这方小天地里只有两人，呼吸间空气缠绕，涌入他，也涌入他。
周梧这次没有吃安眠药，却睡得很沉，无梦无惊，闭眼睁眼，恍若一瞬。
到淼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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