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未料着霁霆竟为此事纠结，想了一想，答道：“小墨也是混说，那有这样的道理？阴家巫术的修习，在于采天地灵力化为己用，人生于世间，本就是万物之一，只要潜心修行，人人皆可习得些巫术咒语的。
“只是这天资有高有低，选入阴家为巫的，四五岁入谷，修习个两三年，总会入门开窍，而那些资质不足的凡夫俗子，恐怕要休上百八十年才有阴家巫女十来岁的修为。
“小墨已算是个特例，他的确有些天赋，可比起谷中最末的师妹也是远远不足的。殿下见着他这些占卜、推算、凌波微步、渡气活命的本事，不过是阴家最最基础的课业罢了，谷里刚入门的师妹们没有一个不比他精通，可他这却是跟着小青偷偷学了十来年的结果哩。所以并非不选男子入谷，只是实在天资优质者皆为女子罢了。”
霁霆听说，有些将信将疑，又问：“虽说如此，可天赋固有优劣，也得看各人后天的勤奋。譬如读书习武，自然也要看天生的材料，但便果真是天资聪颖，自己却不思进取、整日懈怠，也有被那些虽天资鲁钝、却悬梁刺骨、闻鸡起舞的被比下去的。阴家只以天资选女子入谷，岂不是断送了那些天资平平、却有可能后天奋发而修得大道的男子们的机遇吗？”
皓月没想到霁霆会对此事如此耿耿于怀，只得笑答道：“殿下说的也有道理，可我想这千年来皆是只选女子入谷，自然也有些我们未必只晓得缘故。若殿下果果真操心这事，不如向皇上和师父进言，干脆昭告天下，凡是有心修习阴家巫术者，皆可入谷来修行，不论男女，只看个人机缘努力，再不管天资如何了，这怎么样？
霁霆听言一噎，沉吟片刻，也只好笑了笑说：“我也不过心中好奇，与圣巫女随口聊聊，倒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的。”
皓月稍稍松了口气，借机起身道：“我过来不过关切两句昨晚的事，既话已说明白，我也就放心了。想着殿下昨夜休息得不好，用过午膳或者还要再眠一眠，还有甚么叙旧的话，咱们就晚饭的时候再聊罢。”说着便行礼告辞。
霁霆也不做挽留，起身将他送出门外，又叫鹿鸣进来接着伺候午饭，不提。
一时酉时已到，逸年已经安排人在西院里院里摆起了席，算上君铠在内，这一众住在西院里的皓月、小青、霁霆、玉篌、玉笙、以及那位拳术一流的童师傅，此刻皆围着桌吃喝谈笑着。
霁霆此回来魁兕山本就是为了向童师傅讨教些拳脚功夫，可昨日方到，午后便去了后山顽。夜里遇险，一夜未归，今日便又歇了一日，到了这饭桌上才得空与童师傅说上了话。
君铠自然是对这功夫之事极为上心，拉着童师傅与霁霆你来我往，比划着拳脚说个没完，甚至还要丢下筷子下桌先去打两套招式来看。
皓月悄悄瞅着霁霆，因经了昨夜之事，又兼下午听他说了些对自己的心意，心里边难免生出了些暧昧情愫。现下看着他说起这功夫套路十分起劲，借着微醺的酒意，脸上便淡淡地泛红，使他瞧着愈发赏心悦目。
玉篌对这功夫的事自然不上心，只在一旁与玉笙说着些河家的家事和生意场上的往来，玉笙一面与他说着话，一面也时常拉着皓月与小青交谈一二句。因她想着毕竟一桌之上只有他们两三个女眷，况且皓月与小青长年幽居斗星谷、又与旁人皆不熟识，自己年长几岁的，总得多照顾着些。
只是皓月的心思却都在霁霆身上，对玉笙抛过来的话头也只随口附和敷衍两句，并不打算深谈。而小青因着师姐在场，也不愿冒甚么风头，故而十句里有九句也只微笑颔首，并不搭腔。
玉笙往常少与阴家巫女有甚么往来，看他们二人如此，只当皆是不爱言语的，便也不再上赶着说话。一顿饭吃了约莫半个时辰，霁霆几人说得尽兴了，皓月也看得喜欢了，也就胡乱地散了。
入夜过后，君锦便开始临盆生产，皓月与小青依言于子时来至其房中布阵施咒，两人各立在床头两侧，一个给君锦念安神咒、一个给素彤颂赐福咒。
君锦因先前听了玉笙的劝，本想再向皓月赔罪告个不是，可头一遭生产，只知道自己疼得浑身无力，除了呻吟外，连一句整话也说不出，更顾不得这些了。
山家上下几口，山世安、胡思蓉、君钦、小丹、逸年、君铠，皆在外间焦急候着，只听着里头君锦的哀婉呻吟和着皓月与小青的低声颂咒，搅得各个心烦意乱。可虽然担心，却也想着圣巫女亲自前来赐福，总不会有甚么不妥的。
侍女们端着热水巾子来来回回、进进出出，忙了一个时辰，丑时刚至，只听一声清脆啼哭，素彤平安降世。
稳婆给孩子拭去了身上的血水，又指挥着侍女包入襁褓之中，便连忙上前来给君锦看了看，口中说着：“大姑娘瞧瞧，健康得紧，也漂亮着哩。”
君锦早已脱了力，一见着襁褓中的素彤，便不觉湿了眼眶，点头道：“快抱出去，给逸年还有爹娘他们瞧瞧罢。”
稳婆应了一声，刚要转身离去，君锦却又伸手叫道：“等等，先给圣巫女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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