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起那位温柔善良的夫人，龙骨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默。少顷有人轻轻拍在他的手背，道：“走吧。”
龙骨：“公子……”
袁旜微露倦色，浅笑回眸，一切尽在不言中。
天色入暮之时他们回到村子里，每家每户房前都点燃了竹编油纸做成的姓氏灯，大红色的字体在微黄的烛光下将白色的灯笼纸照得有几分温婉绰约。三人带着两个孩童顺着青石板往前，徐灵犀立在自家门口，正倾斜着蜡烛将灯纸引燃，明亮的火苗砰地一声跳了起来。
柯儿脆声喊道：“姑姑。”
袁旜道：“徐姑娘。”
徐灵犀吹灭了蜡烛，道：“几位回来得正好，进屋后洗洗手，可以准备开饭了。”
她正要走，焦鳇看着各门各户高高悬挂起的灯笼询问：“徐姑娘，先前你不是说这里的人大多去了兰吏城做工吗？为何我们回来的时候看到家家户户都点了灯笼，他们是下午都回来了？”
徐灵犀温言软语道：“他们没回来，那灯是我点的。”
眼前三人都是跟袁旺一起来的，徐灵犀也不再故意隐瞒，她向袁旜揖揖手，正色道：“袁旜公子，今日白日我同你说我有个妹妹同住是骗你的，其实这条巷弄里平日里只有我和几个孩子，当时我不识袁旜公子的身份才说了谎话。”
徐灵犀一人独居，骤见到两个陌生男子是该有防备心的，袁旜心中了然，看了眼四下亮起的姓氏灯点破她的用意：“徐姑娘之所以会在晚上点起乡邻的灯，也是担心万一有贼人发现你一人独居此处欲行歹事？”
徐灵犀温柔摸了摸柯儿脑袋：“我一人是不怕的，左不过一条命，只是还有这么小的孩子和我生活在一起，处处都要小心些。请公子勿怪。”
袁旜：“姑娘放心，不会。”
他们进到大堂，桌上已经摆满一桌菜肴，金氏正在摆弄碗筷。徐灵犀道：“粗茶淡饭，请几位不要嫌弃。”
袁旺代众人回答：“借宿此处已是叨扰，是我们麻烦了你才是。”
徐灵犀柔柔笑笑：“那几位就先行用膳吧，我先看着这几个孩子吃饭。”
金氏跟着过去：“我同徐姑娘一起。”
她们两人走后，袁旜等人净了手，一一落座。龙骨替几人斟了酒，袁旺端起来一饮而尽。袁旜观望着，从龙骨手里接过酒壶替他掺满后道：“大哥今日心绪不佳。”
袁旺转着手里的酒杯，摇摇头，叹口气：“我原以为徐家已经后继无人，没想到灵犀人就在兰吏，一待就是逾十年。”
袁旜宽慰他：“这是喜事，大哥该高兴才是。先前谁不知道徐姑娘身份，错不在大哥。”
袁旺想了想：“是啊，我也不知道灵犀是师父的女儿，如今还不算晚。灵犀的叔伯因为消褐症已经过世，她是师父仅余的血脉，下午我同你大嫂商量过了，我们带她一起回尧地。她一个女子漂泊无依，继续留在这里我实在不能心安。”
袁旜问：“大哥已经问过徐姑娘，她可愿离开这里与你们一同回去？”
焦鳇则是担心另外的，他拱手道：“袁大哥，恕我多言，留在袁家是什么意思？”
此言一出，就连龙骨也望了过去。
焦鳇解释道：“都别误会，我就是想提醒一下袁大哥徐姑娘毕竟是罪臣之女。我担心袁大哥贸然将徐姑娘带回去，若是有人泄密，岂非无妄之灾？”
袁旜问袁旺：“大哥是如何打算的？”
袁旺语气坚定道：“当年师父的事父亲和我没帮上什么，心里一直有个结，如今终于有了解开这个结的机会。我知道焦公子是好意，只是事情已经过去多年，袁家也并无长舌之人，焦公子担心的都不是问题。至于灵犀以什么身份留在府中……”他顿了一下，目光转向一旁的袁旜，温言问道：“阿旜，你觉得灵犀如何？”
袁旜怔了怔。龙骨道：“……大公子……”
焦鳇微微一惊：“袁大哥是想让袁兄和灵犀姑娘在一起？”
袁旺轻蹙着眉，又问：“阿旜，你觉得如何？下午我问过灵犀，她尚未婚配。虽她较你要年长一些，但性格温婉，会照顾小孩，心地也很善良。”
若要问袁旜怎么想的，他并未有任何想法。今日他与徐灵犀是第一次见，相处的时间满打满算尚未有一个时辰，两人相处起来都是客客气气的。但徐灵犀是袁旺师父遗孤，她身份特殊，袁旺不好把他托付给其它人，考虑到袁旜身上也是合情合理。
只是目前袁旜有两虑，一则他尚未及冠，从没有考虑过儿女私情；二则就算他能同意，徐灵犀会愿意嫁给他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吗？
袁旜态度端正道：“大哥不妨先问问徐姑娘。”
袁旺见他没有拒绝，微微一笑，道：“那是自然。”他又拍了拍袁旜肩膀：“你也别太有压力，我不过先这么说说，你与灵犀具体有没有缘分，还要看你们两个人的相处，能成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好了，都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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