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容猛然抬头，惊愕无比看着他。
看着他这幅狼狈的样子，宁怀禹露出一副纯真疑惑的表情，：“表哥有什么好怕？表哥血洗宁族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只是死在你手里一介鬼魂而已，怕什么呢？”
“再杀我一次，我灰飞烟灭永无轮回就不用在十八层地狱受折磨了。”见相容不动，宁怀禹催促诱哄起来，“来啊表哥，不是已经做过一次吗？表哥铁石心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呢。”
“来啊。”
“下手啊。”
“握紧你的匕首，举起来，就像那天晚上一样。”
相容用力甩手里的匕首，他要把它扔的远远的，可是他发现这个东西就和长在他手上似的甩不掉，而宁怀禹声音如同魔咒在耳边蛊惑。
紧接着更可怕的是，相容的身体开始不受他的控制，他不受控制握紧匕柄，然后缓缓抬了起来……
相容浑身冰凉。
不可以！
“对！”
相容心底疯狂呐喊，不是这样的！
宁怀禹对着刀锋露出无比渴求的目光：“就这样，再杀我一次！”
双瞳巨颤，肝胆俱裂，相容摇头拼命想要夺回自己的身体。
没有用的，刀锋已经提起，刀剑的冷光映在宁怀禹的脸上，最后，宁怀禹望着相容手上那把到了，脸上满是疯狂的欲求：“来啊！”
刀锋下落时刻相容看着宁怀禹那张稚嫩脸庞，心中大恸，这种思绪冲破重重阻碍，势不可挡冲了出来。
已经来不及收刀，紧紧掐在最后关头，就见相容手腕大动。
刀势一变！
就见刀锋避过宁怀禹，锋利的尖口朝向相容自己的心口——
“噗——”
病榻上的相容猛地睁开双眼，心口一阵剧烈的刺痛，一口鲜血呛在榻前。
满口血腥味，但是神智总算回到这幅躯壳内，周边的惊喜的声音一下子涌到耳朵里，震他不得不回神。
“王爷。”佟管家老泪纵横，连忙拿了帕子上去给相容擦了唇角边的血。
相容还没从梦里完完全全脱身，他满脸迷茫，不太确定：“公公？”
“是老奴。”
听见切切实实的声音，相容还是不敢相信，于是他立马低头看自己的心口处，虽然有些褶皱但是上面没有那把冷刺刺的匕首，干干净净毫发无损。
相容这才真正明白刚刚只是一个梦。
相容想到了那个孩子：“孩子呢？”
“……孩子已经安置好了，暗卫暗中找了一位奶娘来，现在喝饱已经睡着了。至于白姑娘，她受了很大惊吓，暗卫正在尝试安抚她让她平稳下来，等完全看不出破绽后，他们会送白姑娘回家。”
听完，相容只轻轻应了一声，便无后话了。
提起这个孩子佟管家心痛难抵。回来后，暗卫安置好了白清瑾和那个孩子，一直服侍相容睡着他匆匆赶过去。暗卫已经秘密找了一位奶娘来让孩子饱腹，不更事的孩子中间醒了片刻，现在又睡了。
佟管家大约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他来到隐蔽的密室，当白清瑾一字一句哽咽的述说给他听时，当血淋淋的真相摊在面前时，佟管家的心口就像是被一只手死死摁着，摁的人喘不过来气。
局外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当事者呢，这场悲剧的当事者宁族死在相容一柄剑下，剩下的只有一个不知事的孩子，还有亲手结束这场悲剧的相容。
诊脉时，相容话很少，仍然是恹恹地，也就一两句话，身体孱弱，心力也不足。
大夫说沉在喉咙里的一口郁血吐出来了，接下来好好修养就是，但是切记忧思过度。
佟管家亲自把大夫们送出去，门外似乎守了什么人，佟管家一开门就围了上来，相容听见佟管家说和外面那人道：“去回吧，说王爷醒了。”
“是。”
仅一个字，相容就听出来了是谁。
佟管家交代后推门进来，外边的寒风乘着门口乘势从缝隙挤入，吹得床头烛光颤颤后又自相容后颈每一根汗毛上拂过，相容打了个战栗，随后膝盖蜷起身，紧紧抱住自己的臂，阴风入骨，也不过独自取暖。
佟管家正欲开口，告知相容陛下已经在王府里了，可是一见相容的样子，无尽的涩酸涌上喉口，佟管家忧心忡忡：“王爷……”
外面寒冬，房内没什么光亮只靠床两三盏灯撑着，相容靠在床头，侧着头，眼里映着那微弱的火苗，眼睛眨了又睁，睁了又眨，好空泛。
“他来了吗？”冷冷凄凄都算是几分感情，相容却好似是一幅毫无知觉的躯体。
“您昏迷不久陛下就过来了，要紧折子挪到王府书房，这两日陛下一直在淮王府陪着您。”
听到这里，相容微微拧了一下眉头，但是又突然想到什么，他又顿了顿，好一会儿才艰难地的张开嘴皮子：“宁族那边……”
“老奴去看过了，火烧得很大。”佟管家顿了一下，看了一眼他的脸色，道，“抬出来时已经认不出身上有刀伤。”
“好。”相容又应了一声，“好。”
阮安禀报去了，想必相钰很快就会过来。刚刚相容咳出一口血的沾到了衣襟边，于是他让佟管家扶他起来，换掉这身衣服。
穿衣时，相容想起来，又问佟管家他昏迷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胡话。
佟管家告诉相容说他当时烧得厉害，昏迷不醒，虚弱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纵使说了，喃喃的那几句气咽声丝，全都是不成话的气音，压根听不清。
可是，到底是惊惶害怕到了什么地步，便是梦里无意识的言语都怕叫人听去。
佟管家不知道现到如今相容有什么打算，但是他知道宁族这场火实在是太大了，大到把很多东西湮成一把枯回灰，无论相容怎么瞒怎么圆，但是他心里那道鸿沟怎么填都再也填不满了。
没多久就响起了敲门声。
“该是陛下来了。”
相容被佟管家小心扶着过去，将将推开那扇门的那只手却顿住，一门之隔，人就在外边，相容停住脚步。
“其实那时候我恨过她……”
“……”
佟管家不解，抬头看他。
相容就站在那儿：“那时候我怨恨母妃，她明明可以活下来为什么要那样自私要讨一个清白，把父皇还有我和九哥就这么抛下，恨她的心为什么那么恨。”
满室只余他切切的自嘲一声：“只是我没想到这个道理让怀禹早在我前面明白，若是我听父皇一路或许不至于把宁族推到不可回头的地步，致使他们铸成此等大错。”
佟管家心恸不已，他告诉相容那本不是的他过错，更不该是他应承的孽障，可是相容没有听。
他伸手轻轻一推，向满天风雪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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