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感到前所未有的，大西圣子史无前例的尴尬。
他是不知车上的另外两人是否也如他这般，想着想着，这目光便追随主仆而去。但见一人娴熟的拨弄着火准备晚餐，一人懒散的靠坐着树干对着火光执着书卷。
拂云轻叹一声，想来是自己过于别扭了。
施施然下车，走向江流。也不介意的坐在地上，双手合十笑看江流：“小施主，打扰了。”
江流嗯了一声，随后便是间隔的翻动书页的声音。
一直等到宋缜低唤小殿下时，江流才放下书，站起身伸着懒腰，步履悠然的走向宋缜，素雅的浅灰色衣袍卷起微尘，拂云看着江流的背影，突然开口道：“明日换我来做吧。”
主仆二人齐回头，或许从没被这二人如此关注过，拂云背脊一绷有些紧张，忙点头确认自己的话，二人这才移开目光。
江流微微垂落的目光可没有丝毫善意，既然拂云主动揽活，那他自然不会推拒。
宋缜有些烦躁，一个吃斋念佛的秃驴偏生了一副好样貌，惑人的厉害，一看就不是正经和尚！
晚风习习，三人心中各有心思。
待到马车里，拂云掌灯后便看见净身后的江流擦着头发脸色冷淡的走进来。每每野外宿夜，宋缜都会找临近水源的地方，唯恐自家小殿下不适。
拂云侧过身，看着坐在一旁的江流。江流看的是话本，也是写是一些江湖恩怨的轶事，这会子书瘾犯了，整个人便是心不在焉的擦拭着头发，眼神却不自觉的望向书。
江流是不喜旁人伺候这些近身的事，故他不言，宋缜也只能在旁守着。野外宿夜也是江流与拂云睡在马车内，宋缜在外防守，偶尔拂云也会自请守夜，不过宋缜以客为尊的道理还是懂的，这是大西的圣子，他再不屑，也不能得罪。
故此时，拂云看着腾不出手来看书的某人，轻声笑了，走过去江流身边，自然的接过江流擦拭头发的布巾，无奈说：“我来吧，你去看书，对着灯光，莫要背光，对眼睛不好。”
江流抬头看了他一眼，便自顾自的去拿书看了。
拂云仔细的擦着头发，从前他倒是为家师做过这些，这会子接手倒也是娴熟，江流看着书，拂云便不自觉看着江流。
灯光将此人习惯冷淡的脸色柔和很多，他想起很多人评价的渊国小殿下，自信爽朗，灿若骄阳，而真正见到他时，只觉温雅寡言，想来强势倒是没变，他是清楚的记得每每野外遇见蛇，江流都是不自觉地将前方的宋缜拉到身后，这种有些怪异的强势的保护，即使身为主子，也会保护身边人的温柔。
这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拂云，你此番去渊国寻一个人。”
“师父？”抄经书的手一顿。
慧起师父满目复杂的看着自己：“拂云，世事轮回，人都是不断的造就业障，然后偿还业障，你此番去，若归来，便是渡了劫。”
低眉微思索，方问：“师父，那弟子寻的究竟是何人？”
“渊国小殿下。你去了便知，那人命里苦，你便为他偿其苦。”
……
命里苦。拂云手里是江流的湿发，他想起初见，那人站在人群里，看着自己的禅木佛珠，眼里都是细碎的星光，看到自己被女儿家丢鲜花，那星光，便慢慢被戏谑代替，难得的，却也让人恼恨不起来。
大西圣子，他主动走向那人，道一声打扰。
那人却反而懒懒散散的转身走了，他在原地无奈失笑，离开的时候嘴上道一句何时大西圣子的名头竟然无用了？
心里，却道一句可惜。
后来的皇宫再见，他竟欣喜，欣喜什么？那人是他。心里一角却又觉得不舒服，不舒服什么？那人是他。
再三接触下来，他知道江流虽然对人冷淡的很，可是这人却是让人讨厌不起来的。毕竟难得一人，看见自己，不惊不怒不讨好，拉拢自己代表着什么益处，这天下，恐只此一人毫不在意。
拂云是习惯安静的，难得有另一个人共处一室，也可得清静。想着想着，拂云只觉得江流是一个可深交的好友，难免心中激动，便失手扯了江流头发。
正沉浸书中的江流只感觉一阵刺痛袭来，回头看见某人愣怔无措的神色和手中正拉扯的发，伸手把自己的头发扯回来，再揪起一大把，移到拂云衣袖处，面不改色的将头发拧出的水都洒在拂云身上，然后，面色冷淡的继续回头看书。
拂云看着身上那一滩水渍，心里默默补充道：当然，如果小施主的脾气不要那么古怪且呲牙必报的不动声色，他会更欣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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