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凌城门紧闭着，见到他们从北来，守城的府兵便点亮了夜灯，在城楼上喊话：“浩凌封城了！明日再来吧！”
“封城了？”安乐蹙眉，勒停了马，“无缘无故，为何封城？”
“不知。”那府兵答得很坦然，“上头叫我们封，我们当兵的听命便是。”
这就蹊跷了几分，前半夜还有人从浩凌跑出来报信，怎的后半夜就封城了？安乐道：“我们有公务在身，请你放行。”
没想到，府兵却一口回绝了：“公务也不行。”他诚然看见来人身后浩浩荡荡的骑兵了，知晓是他招惹不得的大人物，却仍不肯松口，“放您进去，小的这条命就保不住了。”
他咬牙摆摆手，寒光闪过，便有无数连弩对准了城门外的一行人，与此同时只听“唰”的一声，云敖身后的泼墨同时整齐划一地拔刀，玄铁的寒光将城楼上的人晃得一瞬间失神。
即使这样那府兵也不肯开门。他咽了口吐沫，紧闭着眼视死如归地喊道：“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各位大人别逼小的动手！”
云敖的脸色很差了，却仍强撑着骑在马上，见如此光景，便沉沉地开口：“那本王若以摄政王的名义令你放行，你开不开？”
场面静了一刹。那府兵未答话，只是转身下了城楼。片刻后，那些连弩收了，城门轰然洞开，露出空无一人的长街，与远方依稀可见的火光。
那是浩凌城的另一处城门，通着横穿两江道的千水江。云敖神情一暗，扬鞭跃马，朝火光处奔去。
……
浩凌城中已经乱了。
远远地，便能听见哭喊之声与马嘶不绝于耳，并着隆隆的轰鸣。湿气重得反常，夹杂着黄土的腥气直往人面上扑。云敖的眉又蹙紧几分，手上的马鞭又一使力，一声脆响，一声马嘶，“驾！”
江堤上全是人，有百姓，也有官兵。走得进了方知，那滚雷似的隆隆声竟是水声，两道汹涌的洪流从江堰的决口处喷涌而出，如同两条巨龙，卷携了沿岸的房屋、稻苗，向农田逼去。
河口决堤了！
有府兵打扮的人正扛着沙包往河口跑，整齐地码放在决口旁，来来往往，还有跪在一旁哭的百姓，更多的人只是失措地互相抱着，怔忪地望着那两条水龙直直往城中顶去。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凄厉又稚嫩的嘶喊划破夜空：“娘亲——！”
目光一瞬间聚集了，是个四五岁的孩子，寻常布衣打扮，脸蛋儿上全是泥，正不要命似的往决口跑，“娘亲！”
循着他追的方向望去就只能望见滚滚江水了，偶尔有那么一个瞬间，能看见有蓝色碎花的布裙在洪流中浮沉一面，旋即向更远的下游奔涌而去。
有人去拉那孩子，“别追了！”
“娘亲！”他拼命挣扎，一把清脆的嗓子喊得支离破碎，像是刀子割在所有人心上，“救救我娘亲啊——！”
没人去救他的娘亲，她也救不得。孤儿的哭喊在湍流之上回荡，旋即被洪水的轰鸣吞没。几乎算是修罗景了，所有人都静默着，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忽而一阵甲兵碰撞之声自东而来。
有人下意识去看，便见无数金甲玄衣的骑兵撕开雨幕，正向江堤奔驰而来。
渐渐地，所有人都看清了，为首的人一身坐蟒织金过肩改机箭衣，腰间挂刀，一袭风氅在疾驰中烈烈翻飞。
没人认识他们。他们怔忪地看着那年轻人收缰停马，掷地有声便是一句：“浩凌镇守何在！”
面面相觑。这时他们才发现，那面色和善的镇守大人今晚似乎一直未现身，决堤如此严重的事情，他不应不知，却只派了府兵赈灾？
见一直无人应话，年轻人微微蹙眉，道：“安乐。”
便有一个黛色佛头妆花的少年从后面走了出来：“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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