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何必看得太通透。”孔卿不赞成地皱了皱眉。他显然不想再纠缠于这个问题,从腰间摸出玉佩来,话锋一转正色嘱咐道,“你要将它保管好,平日里它能替你遮挡气息。”
孟柯讶异地摸了摸它原本应该待的地方,果真空无一物,便慌忙解释道,“我平日里都是贴身放置的,许是摔下去的时候滚落出来了。”
“无妨。”孔卿看上去倒是不太在意,“我说的话你记住就是。”
孟柯接过玉佩,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暑月悄然来临,院中槐树抖落出一身绿意。
孔卿轻车熟路要拉开柜子的手被人按住,“师父,为避开正午的阳光,茶叶已经挪到这边了。”孟柯一边替他取出原本要拿的东西,一边提上刚冒出白气的井水。
热得要动蒲扇的天,师父还偏要喝这刚泡出的滚烫茶水。孟柯看着壶中的茶叶沉浮,满脑子都是方才摸到师父冰凉的手时一瞬间的冷颤。
实话说,在恨不得把自己泡进井水的天气里,自然是不出所料的舒服。
孟柯将杯子递了过去,却在人平淡的眼神下讪讪地收回了伺机而动的手。“师父不是没有味觉吗?为何还要执意喝茶?”
他原本是不知道的,当初的糖葫芦递到师父面前时,还亏得师父煞费苦心地说甜。
因而他便也煞费苦心地咽下那些咸得不行的菜,在人隐隐期待的眼神下重重点头。偏偏半夜爬起来猛喝水时被发现了。
对峙现场他几乎是瞬间心虚地弹开视线。孔卿看着快要见底的茶壶,又气又笑,质问出口的第一句却是,“咸淡不合适你为何不告诉我?”
“既然师父能瞒我,我为何不能瞒师父呢?”孟柯倒坦坦荡荡起来,将话说得几分赌气意味。
因而孔卿沉默了半晌,才解释道,“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并不是真正的游魂。但总有一些事亦无法避免。譬如人生六识,最先死掉的是味觉。”他顿了顿,“这样也好,便尝不到苦了。”
“那不也尝不到甜了吗?”他有些惊诧,更多的是不解。
孔卿低下头笑了笑,轻声回道,“我不爱吃甜。”
“可我闻得到茶香啊。”现下他师父满足地感受到清香在嘴中乱窜,粗瓷不怎么隔温,指尖在几乎要烫伤皮肤的温度下泰然停留在原地。
孟柯又盯上他的手,“那酒也是如此吗?”
师父实在怎么看也不像是嗜酒的人,倒像是极力规劝旁人不要沾酒的那一类。偏偏月月都有那么雷打不动的几日,说是需回地府有要事要办,实际上总要带回一席浓重酒香。
他早先也不知道这事,毕竟孔卿一回来便藏身至玉佩里,怎么请也请不出来。可声音无论如何也骗不了人,一旦是沾了酒,酒意这种东西呀,便会钻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无孔不入,处处留下破绽。
如此几次,饶是孔卿再怎么想瞒下去,也瞒不住了。更何况孟柯也绝不是轻易能被糊弄的人。只不过他能看出来,师父掩埋痕迹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如今他用自己的方法,想透过这些掩埋的动作看出些什么来。
他也只看见孔卿举杯的动作顿了顿,继而潦草地点了点头。
窗外的雨仍淅淅沥沥,孔卿又去了地府。孟柯被拽进混沌的睡意里。等一觉惊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几抹光亮从门外透了进来。他恍惚间竟听见了女子的声音。
“我早告诫你受伤后切忌沾酒。”话里几分调侃意味,“醉成这副模样还不知要现什么丑呢。”
他心里奇怪,忙站起身来查看,却见门口扔了个人,再环顾四周,哪来的什么女子。他搓了搓发毛的手臂,逆光的黑暗笼罩着那人的面庞,他却隐约从那一身白衣辨认出来,“师父?!”
师父为何又喝得如此醉,方才那位女子是谁,为何和师父待在一起,又为何不肯现身?
孟柯没有头绪,伸手去勉强将人架在了肩上,酒味的甜涩就全往他身上扑过来。师父出去喝酒时鲜少如此失态,孟柯心里越发奇怪了。
“你是谁?”好容易将人安置在椅子上,孔卿便悠悠转醒了,盯着他辨认了好一会儿后问道。
“我是你徒弟啊。”难得看见师父茫然的模样,孟柯的心情明朗了几分。
“徒弟?”孔卿摇摇头,“我不收徒。”
“我是孟柯啊师父。”这下换他茫然了。
“哦…傻书生啊。”孔卿辨认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似的,房内唯一的烛光被孟柯的身影遮掩了个彻底,他有些不适地合起双眼,“你过来点,我看不到光了。”
孔卿的衣衫本就凌乱,此时更从肩头滑落部分,孟柯没听见他的话,察觉到自己耳根发烫后忙让目光逃到别处,低声问道,“什么?”
实在是那抹偏病态的白色过于扎眼,孟柯叹了口气,伸手将师父的衣衫理好。
孔卿半撑着头待他理,而那双眼睛便是在此刻抬起来的,因为醉意而染了几分朦胧,更叫人看不真切了。这样的注视反而让他有些心慌,他看不见那口让人心安的古井,就仿佛,仿佛下一秒就会让人沉沦。
衣衫理好了,孔卿便顺势支起了身子,或是醉意兴起,眼里的戏弄意味十分强烈。“你可想知道我为何如此厌恶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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