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因为擅闯地牢被关了禁闭，根本没来得及面见皇上。我险些被送回去，太子殿下将我救下来，让我日后跟着他。这几日我想尽办法想逃出来，可护卫太多了，根本找不到缺口。”
洛柒着急解释，语速快得像烫了嘴。
烟壹笑了笑，让他别着急。“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
洛柒噎了噎，眼眶又迅速地红了起来。
可丢了人的队伍领头人已经渐渐朝着这边来了，脸上怒气冲冲的，估计要怪罪烟壹耽误时间了。他们没能再说上几句话，只好匆匆告了别。
烟壹擅自脱离队伍，没逃得了一顿毒打。他们新去的地方是个炼狱，日日拿她试毒，疼得拿头去撞墙的时候不是没有，只是又被人揪着头发拽回去。
好容易熬出头时，她已经习惯了浸泡在血腥味里，毕竟她很早就被叮嘱：出去以后，她便是最好的杀人武器。
皇上予她风眠卫首领的身份，又亲自赐她一块令牌，凭借这块令牌她得以在宫中自由通行。
她常常翻墙去看洛柒，太子待洛柒不薄，叫他跟着一同习武识字，年岁渐长，洛柒看起来越发像个稳重可靠的人了。
因而烟壹便也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失败。
匕首下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脚步声传入耳中，将她不断发散的思绪拉了回来。
太子体谅他们，常常在风眠卫外出办事时让洛柒搭把手，其实也就是给他们相聚的机会。他们之间越来越默契，烟壹也就没再想起之前那些事过。连带着对太子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激。
这会儿猛然看到初遇时候的他，不过**岁模样，脸上还是两团白白软软的肉，明明不应有丝毫威严可言，在皱起眉头时还是让人感到格外严肃。
烟壹的心情有些微妙。
霍青复和狱卒还在一来一往，她余光瞥到洛柒，发觉他的眼睛这会儿格外地亮。
说起来她还未曾考虑过，梦境里的洛柒到底是回到了年少时候，还是说是像她一样拥有着清醒意识的成年人呢？
“你跟我走吧。”霍青复的声音传入这会儿的她耳里显得格外奶声奶气。
洛柒的眼睛越发亮了，似乎就是在等待着这个时机。烟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觉得洛柒这次入梦的秘密就快被她知晓了。
果然——“我不走，求殿下救救我姐姐。”
洛柒坚定地摇头，明明也奶声奶气的，她却分明听出一丝解脱的意味。
烟壹回想起洛柒时常看向她的眼神。他原本是个神采飞扬的少年，自从那件事后却变得沉默寡言。
他常常看着她不说话，眼神里的情绪复杂得她不敢解读。如今想来，里头愧疚的成分恐怕远远大过其他。
原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耿耿于怀这件事，他甚至一直希望当年出去的那个人是她。
烟壹的心猛然间疼了起来。第一次将匕首刺进旁人心脏的时候她没哭，鲜血溅到她脸上时她也没哭。
这会儿她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流着泪摇头。于是洛柒震惊地看着她的泪水落到脚边，碎成几瓣。
“小柒，你应该知道的，我的愿望就是你能出去啊。”
走出去与留下来，日后就是截然不同的两条路。走出去的人受太子恩惠，成了东宫伴读，便是他们曾经在拥挤黑暗的角落里抵足而眠时最为羡慕的那类人。
留下来的那一个，手上沾了太多旁人的鲜血，便注定以后都无法坦然地行走在阳光之下。
烟壹抬起泪眼，定定地盯着他，盈着水光的眼睛里写满了恳求。
霍青复聪慧过人，一眼便知大的愿望是将小的救出去。空气里缓慢地浮动着压抑又沉重的氛围，他抿了抿唇，试图安慰他们几句，“又不是生离死别了。我只是先带一个人出去，与父皇商量之后，地牢里的人都会被放出来的。”
烟壹苦涩地笑了笑，年仅七岁的小皇子眼中还残存着几分天真，圆圆的大眼睛此刻不断眨着，似乎因为这番安慰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而感到茫然无措。
“好，我跟着殿下走。”
洛柒下定了决心似的，一句话说出了几分壮士断腕的决绝。他们望着对方，眼睛里的泪就这么齐齐滑落了下来。因为这份默契，两人又一同无声地咧开了嘴角。
场面颇有些诡异，霍青复觉得自己像是参加了一场奇怪的告别仪式。可若要说是仪式，未免也太过短暂，因为洛柒很快便跟在他身后转身离开。
只是最后时，他还是回望了烟壹一眼。烟壹在他闪着的泪花里，看到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守护着的小鹿一般的光芒。
四周的场景迅速地模糊起来，很快从远处开始一点点湮灭。烟壹有些疲惫地闭上了双眼，她知道洛柒的梦境总算是破了。
醒来时她躺在地上，洛柒蹲在她身旁，紧张地查看她的状况。
“我没事。”嗓子干涩得不成样子，身体…也格外疲惫，想必是入梦的后遗症吧。烟壹咳嗽了一声，“我想喝水。”
喉咙发痒，烟壹又咳嗽了几下，忽而感到嘴里泛着几丝腥甜，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姐，发生了什么？”
好在洛柒乖乖地起身倒水去了，暂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烟壹捂着嘴强行按下咳嗽的欲望。
“不记得了，”洛柒又仔细回想了一番，皱了皱眉，“只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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