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八点半，蒋岫和澹台入明本是歇在旁边沙发上的，眼见着人渐渐聚了起来，便也走了过去。“这下总该都是了吧？”蒋岫按捺不住问道，澹台入明点点头：“你看看有什么分别？都是普通人罢了。”蒋岫扫视一圈，有穿着唐装精神矍铄的大爷，有发福又谢顶的中年大叔，有卷发套裙摸不定年岁的阿姨，倒是芸芸众生相，再看看澹台入明，却还是众人中最出拔的那位，超淡忘俗，是非不关，看来这话也不全对。看着看着，蒋岫忽然伸手拍了拍澹台入明，紧张兮兮地问道：“怎么那儿还有一群小孩子？该不是这里和咱们一道的吧？”
澹台入明顺着蒋岫的视线看过去，人群间果然有五六个孩子，最大的倒持重，十多岁的模样；小的至多六七岁，还不止一个，开开心心地你追我赶着，时而钻到某个大人怀里，被几双手掐一下脸蛋摸一下头，又嬉笑着跑起来。澹台入明意味深长地看看蒋岫：“噢？忘记和你说了，这次交流会，其实更像一个文化节。之所以允许带亲友来，就是在学术交流之余，还可以普及提升一下他人的艺术修养。”他悠悠地歪歪脑袋，像是在思考，“有些同行带父母，有些带孩子，都是可以的。”蒋岫脸耷拉下来，这也就是说，接下来的时间，他非但不能和澹台入明一块儿，得自己去面对那些展览和讲座，还要和一堆老头老太太以及皮孩子一块儿？澹台入明本来只想逗逗他，没想到蒋岫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他看穿了他的心思，便道：“同辈人也不是没有，倒不必太担心，再说……”正说着，蒋岫的手被轻轻地握了握，手背又被轻快地一拍，澹台入明微微一笑：“万事有我，如果你不愿去，我去给你问问能不能旁听。”
蒋岫最见不得的就是澹台入明对自己笑，浅浅的，从来都是恰到好处。他或许什么话都不需要说，笑一笑，蒋岫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神色微动，忙展颜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他想悄悄儿在底下拍拍澹台入明的手，正还想说点什么，门外动静不小地停下一辆大巴，一堆人见了，对上车牌号，成群向外头赶去，都想占个好位置。澹台入明见了，眼疾手快地喊了蒋岫往门外赶。上了车才后知后觉压根不需要急吼吼，位置有的是，前后左右都一样，帘子一拉，也不需要考虑光照强弱与否。刚上车就看见第一排的叶领雪，陪着大巴一起来的，和其他负责人一样占着先。叶领雪今日格外书卷秀雅，照旧盘发在脑后，腮边垂着两小绺头发，微微打着卷儿。按说这样的发式怪显人老，可在她这儿好像不是这样。叶领雪站在座位上，与上来的人一一问好，像是认识所有人一般。
看见他们二人，她脸色倒是没怎么变，笑得很好看，但不真，蒋岫惯常与人打交道，对表情自然察觉得更敏锐些。叶领雪先对蒋岫点点头，才对澹台入明伸出手来。澹台入明仅仅握了握她的指尖，便提步和蒋岫走到后排去。叶领雪照常问候了后面的人，最后清点一遍人数，便放心嘱咐司机可以出发。她落了座，脸上显出一丝疲色，又忙和身边的几位负责人核查了一遍开幕式的流程，以及发言人发来的文稿是否无误。她忙完了手头上的要紧事，方舒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歇歇，耳坠上一小撮珍珠随着车的晃动打着秋千。这时身后座位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响起来：“叶老师……叶姐姐……”叶领雪忙回过头，如常一般笑笑，脑海里迅速对上眼前这个女孩儿的名字，十七八岁的样子，这次队伍只有一个，还挺好记：“你是金老师的小侄女吧，有什么事吗？”
小姑娘歪着脑袋，见叶领雪理她了，盈盈一笑：“姐姐认识刚刚那个穿黑白泼墨衣服的哥哥吗？”“认得，怎么了？”“他叫什么名字？也是画画的吗？”小姑娘习惯一样用手拨拨垂到胸前的辫子，脆生生道：“他实在是好看，不知道能不能认识一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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