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舞乐坊之前，霍霄到柜台前结账，罗芙瞧了正在角落里收拾杯碟的马昆一眼，把霍霄的钱往外一推：“君侯，这怎么好意思？”
“要的。”霍霄把钱塞到罗芙手里，“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黄翾往柜台边上一靠，痞笑道：“罗小姐，您就收下吧，现下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霍都尉，御史台的刀笔吏动动笔杆子，踩死一只蚂蚁也变成谋财害命，危害江山社稷。”
黄翾出身提不上嘴，人却长得周正，要不也入选不了金吾卫。
罗芙看男人好坏一向取决于脸，黄翾对她笑一笑，她就自动把黄翾归类到好人一栏里。
她笑盈盈道：“我生了一对老鼠眼睛，还是光禄勋站得高看得远。”
“老鼠眼睛？”黄翾不解，“罗姑娘何意？”
霍霄解释：“她是说鼠目寸光。”
黄翾又仔细瞧了瞧花蝴蝶似的罗芙，借着酒意上头，竟然与她攀谈起来：“罗姑娘，听说你云英未嫁？长平城里，当垆卖酒的女子，你是独一份。”
罗芙不敢得罪黄翾，陪笑着答：“胡人没有那么多规矩，只要能挣钱，我愿意到西市口跳肚皮舞。”
“我会表演吞剑。”黄翾取出丁香咀嚼，眼里充满赤/裸/裸的挑逗之意，“要不咱们凑个组合，闲来无事一块儿去西市口开辟副业？”
“光禄勋，你看起来很失意，需要一个人来安慰，但那个人不是我。”罗芙神情忽然认真起来，“当你没有从上一段感情走出来，匆匆忙忙开始下一段感情，只会让生活更糟。”
“罗姑娘是个明白人。”黄翾半点儿不尴尬，“在下没冒犯意思，就想给你提个醒儿，跟陆文合，认真你就输了。”
“我没有认真。”罗芙眼里直往外冒星星，十足花痴相：“我只是沉迷。他真的英俊又潇洒，神啊，现在我欲罢不能。”
霍霄笑道：“罗芙姐姐，你忘了大哥和袁素吗？我记得你说过，大哥是你见过最英俊的男子。”
罗芙双手托腮，目光痴痴望着项冲，唇角止不住上翘，浑身上下都洋溢着粉红花粉：“没有最英俊，只有更英俊。”
“嗯。”霍霄深以为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他以前担心过项冲会抢他的风头，现在不担心了，甚至还有点儿小小的自得，这种心态的变化来自于身份的转变——谁会嫌媳妇儿长得漂亮，能打就更好，多有安全感啊。
“我收回方才说的话。”黄翾抬手挡住嘴，悄声对霍霄说，“她和陆文合真是天生一对。”
罗芙越看项冲越是可惜，她感慨：“乘凤，真可惜，如果你有一个哥哥该多好。
项冲手指勾勒这帷幔上的并蒂莲图案，漠漠道：“如果我有一个哥哥，他也许会想，要是没有弟弟该多好。”
“为什么？”
“这样就能少一个人和他争夺家产。”
“哈哈，乘凤，你的笑话总是那么冷。”
“几位，你们还没有结账。”罗卜那半生不熟的中州话响起。
罗芙从柜台后走出，霍霄、项冲、黄翾也跟着出来看热闹。
罗卜拦在门口，对面是几个军官，为首者是个身穿深青窄袖圆领武官服的高壮青年，腰竖白玉銙带，环佩傍身。
一个四品武官，打扮竟比黄翾还风骚。
“贺家的败家子儿。”黄翾见了这人好比见了瘟神，“这也是陛下的表弟，兄弟，撤。”
他反应极快，话没说完已经退到帷幕后面，霍霄项冲也跟着退回去。
“是他？”霍霄听过贺凌的名号，这人和高毫一样，也是京城里有名儿的败家子，斗狗玩儿马，赌钱蹴鞠，怎么荒唐怎么来的主儿。
“结账？你认识本侯吗？”贺凌生得器宇轩昂，眼神却浑浊不堪 ，显是喝多了，他往前走了一步，似乎要让罗卜看清自己。
“不认识。”罗卜这个人不大聪明，但贵在诚实。
贺凌是个练家子，一伸手捉住罗卜领子，就要往柱子上扔。
“新都侯，这胡人傻里傻气的，您和他见识什么？”两只纤细的手抱住贺凌手臂，兰绮娇滴滴缠上来，“别气坏了身子。”
“曹蔷呢？”贺凌松了手，“叫他出来。”
“新都侯，曹郎已经不是这儿的主人了。”兰绮陪着笑说。
“什么时候的事儿？”贺凌打了个酒嗝，看上去迷迷瞪瞪的，“我怎么不知道？”
“您军务繁忙，这等小事儿，怎配入您的耳？”兰绮扶着贺凌，贺凌整个人栽倒在兰绮身上，兰绮差点儿跌倒，幸好罗卜上来扶了一把才站直了。
贺凌推开兰绮，大发酒疯：“那谁是老板？叫他出来！”
跟着他的几个军官也跟着喊：“老板呢？出来。”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罗芙眼看这人要闹，赶紧小跑出来解救兰绮。
“哎呦，是个妞儿。”贺凌上下打量罗芙，“你们这儿卖的是什么酒？难喝死了。给本侯喝这么难喝的酒还敢要钱？”
罗芙满脸堆笑，心想难喝你还喝那么多？喝死你算了。
她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好声好气地说：“新都侯大驾光临，小地方蓬荜生辉，这家仆不懂事，我替他道歉，这顿酒菜就算我请的，给您赔罪啦。”
贺凌眯着眼，凑近罗芙嗅了嗅，问：“你多少钱？”
四面嘘声四起，满座酒客皆是瞧热闹不嫌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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