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霄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的宫，等清晰的意识重新占据他的身体，他已经在羽林营辕门外了，他一把抓住守门卫兵问：“项都尉呢？”
“项都尉在营中操练……请问这位上峰，需要小的为您通禀一声吗？”
卫兵瞧霍霄这一身飞虎袍服，岁数又小，猜到他是哪尊大佛，眼珠子骨碌碌的，快瞪出来了。
多少传闻有鼻子有眼儿~如今可算见着真人了！
“麻烦为我通禀！”霍霄取出一块金饼塞给卫兵。
卫兵吃了一惊，见过出手阔绰的，没见过这么阔绰的。
瞧这小朋友火急火燎的样子，别是欲火焚身。
他把金饼往怀里一塞，笑说：“放心，小的嘴巴紧得很，但君侯您也注意些，这儿毕竟是皇家禁地，要肆意也只有皇上能肆意。”
然后跑进营里去了。
过了一会儿，项冲晃出来，动作慢悠悠的像个小老头儿。
后面一大串子人“鬼鬼祟祟”地跟着，都是羽林营里那些败家子儿，这些少年进羽林营就是换个地方玩儿，哪儿热闹往哪儿凑，此时，他们对着霍霄指指点点。
霍霄斜乜通报的卫兵：“你嘴巴是挺紧的。”
“嘿嘿。”卫兵憨笑，“世上哪儿有不透风的墙？”
都非法同居了，还装什么清纯少男呢。
项冲没出辕门，与霍霄隔了一段距离，问：“你怎么来了？有事儿吗？”
霍霄看见项冲好好儿的，心里大石头落了地，抱臂往辕门上一靠：“没事儿就不能来看你吗？哥哥正减肥饿肚子呢，一看见你就不想着吃饭了，秀色可餐嘛。”
“能。”项冲面不改色，唯独长长的睫毛轻微颤抖，“你不是天天看吗？还没看腻？”
背后传来一大片起哄声，有人喊：“亲一个！亲一个！”
起初只有一两声，很快所有人都齐声喊“亲一个”，那声量比喊操练喊口号卖力多了。
“亲你妹啊！都给老子滚蛋！”霍霄乍然虎着脸怒吼。
他比陆离凶多了，少年们静默一会儿，然后吓得屁滚尿流，丢盔弃甲，四散奔逃。
“没用的玩意儿们。”霍霄轻蔑骂道，“能指望他们上阵杀敌吗？战斗力还不如长门宫里的太妃们呢。”
“没人指望他们杀敌。”项冲侧过身，“没事儿我回去了，晚上想吃什么？今天轮我去西市买菜。”
“吃你。”霍霄语出惊人。
卫兵瞬间觉得自己特别多余，眼睛都不知往哪儿放，忍不住又瞟了项冲两眼，再次赞叹：真妖。
在他认为女人就要胸大屁股翘的朴素审美观里，胸前平坦如马球场的项冲足以碾压他见过的所有妖艳舞姬，这小朋友要是个女的，就是皇后也当得。
项冲怔了怔，转过身说：“霍都尉，你在调戏我吗？”
“你想揍我？”霍霄好像吃错了药似的，有点儿抽风，“可以，请别揍脸。”
“我说是谁一跺脚震出这么大动静，原来是云起兄。”陆离从一片黄翠中信步过来，头发有些湿漉漉的，好像刚洗过头。
“文合兄。”霍霄觉得挺对不起陆离，天天陪他玩儿心跳，“我这不闲着没事儿吗？来看看你——你瘦了，最近舞乐坊跑得挺勤快啊。”
“云起兄，你是监察御史吗？咸吃萝卜淡操心，我可没吃霸王餐。”陆离哂笑，然后他话锋一转：“你答应了？”
“是啊。”霍霄理所当然地回答，“我为什么不答应呢？”
“不愧是霍云起。”陆离对霍霄竖起大拇指，“好样儿的。”
“你在讽刺我吗？”霍霄有点儿不舒服，他当陆离是兄弟，陆离倒来讥嘲他。
“没讽刺，真心的，霍霁有你这样识大体的弟弟，是他的福气，攀上这门亲，霍家的士族地位稳了。”陆离这样说着，拇指忽然往旁边儿一弯。
霍霄和项冲的眼珠子往陆离拇弯曲的方向挪过去，那里是辕门边上的一处望楼，望楼上面站着两个黑衣人，正往他们这里看，直觉告诉霍霄，这两个不是羽林营的人。
霍霄登时生出一股强烈的后怕，如果方才他在太极殿里选择了错误的答案，项冲可能已经死了。
长平，真是个走错一步，万劫不复的地方。
.
西市。
项冲在菜摊面前左挑右挑，好容易才挑出一根最满意的萝卜，霍霄是个急性子，从不浪费时间在多余的事情上，但对项冲这种慢慢的作风很包容。
买菜，做饭，洗衣，煮茶……
这种寻常枯燥的生活琐事是项冲历尽磨难后自我纾解的方式。
霍霄觉得挺欣慰的，一个人能认真生活，什么都好说。
项冲抽出一张宝票给菜农，把白胖青葱的萝卜放进背后的箩筐，提起手上嘎嘎狂叫的鸭子：“晚上做萝卜炖鸭子汤，你该贴秋膘了，那两只小猪也是。”
这几日，他决口不提恒昌公主之事，也不问霍霄怎么办。
霍霄也不愿提，因为那是他的事，不是项冲的，他可以自己解决掉。
“你和落霞挺像，刀子嘴豆腐心，嘴上不愿意我留下他们，照顾起来比我还周到。”霍霄把箩筐从项冲身上卸下来，背在自己身上。
“领都领回来了，还能怎么着？” 项冲哼了一声，“那个大的晓事了，他很危险，长大一些就送走吧。”
“别太担心，他现在看到我就犯怵，这小孩儿还救得过来。”霍霄抖抖背篓，“得多买点儿，今天以后，家里会多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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