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霄走到太液池边，反复琢磨元劭与他说话的语气和眼神。
他没有感觉到杀意，但也没有感觉到善意，总体上来说，就是一种不冷不热的态度。
这位热衷于求仙的皇帝对“又一个岑冲”这样的噱头似乎不怎么感兴趣。
一个皇帝没有开疆拓土的雄心再正常不过，但没有绸缪未雨的先见实在奇怪，没有哪个皇帝不希望江山万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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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霄记得很清楚，到长平的第一天，元劭就和他聊过鬼方人的话题。
怎么才过了没多久，元劭就变得这么冷淡呢？
元劭是对鬼方人冷淡，还是对项冲冷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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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香的气味早就散干净了，刺鼻的硝味顽固不化地在宫阙间浮动着，与四周的琼楼玉宇，高台广厦构成一种极不协调的组合。
霍霄胸口闷闷的，总觉得提不上气，眼前鳞次栉比，高大巍峨的宫阙逐渐扭曲，然后化身为一只只漆黑的野兽，把他围在中间，好像随时要吞噬他。
“操!”霍霄直抒了一回胸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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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吗？”轻飘飘，阴惨惨的声音钻入霍霄耳朵，同时一只爪子搭上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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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霍霄扭过头，惊见一张惨白的脸，还有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咕噜噜瞪着他。
“啊！”霍霄吓得往后一蹦，差点儿没从栏杆上翻到太液池里。
“哈哈哈哈，干弟，你的心肝宝贝都不认识了？”黄翾揶揄道，“看来什么山盟海誓，情比金坚，也不过如此啊。”
他把宫灯从项冲下颌挪到自己脸下面，宫灯是珍珠贝制作的，反光很强，项冲的脸瞬间白得渗人。
大半身体还笼罩在黑夜中，看上去像只漂浮在半空中的幽灵。
霍霄抹了把冷汗：“这死亡打光，乘凤的脸也扛不住啊！你干弟的小心脏比较脆弱，经不起您这千锤百炼的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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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因为小心脏脆弱，才要多多锻炼，不把心脏练得强一些，万一哪天乘凤起夜，一点灯把你吓死了咋办？你品品是不是这理。”黄翾变本加厉，贱兮兮地拉长舌头翻起眼珠子，要多渗人有多渗人。
他问项冲：“乘凤，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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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妙惟肖。”项冲非常捧场地鼓了两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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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来，跟干哥学，张嘴，眼珠子往上挪，伸舌头——”
“干哥，能别带着乘凤做奇奇怪怪的事儿吗？”霍霄印堂发黑，脸色比铁脱还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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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奶妈就够奇葩了，再加一条黄狗，项冲都要被玩儿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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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小心脏这就受不了啦？那谁来给干哥的小心脏收尸？”黄翾那张死亡打光的脸往前凑了几分，给了霍霄一个充满关爱的眼神。
“嫂子啊。”霍霄往身后虚无的夜空一指，又厚着脸皮问：“那个……嫂子手艺怎么样？我有点儿饿，能去蹭顿宵夜吗？”
黄翾把宫灯拿下去，往霍霄指的方向一伸，陡然间竟笑了起来：“他没告诉你他不会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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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纤纤素手徐徐绕着圆润的圈儿，将上好的松烟墨磨得又黑又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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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素提起狼毫笔，蘸饱了墨，铺开一张上好竹纸，细细勾勒出两个衣衫不整的男子，一个半卧着香肩半露，一个跪着袒胸露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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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没有画上脸，诸般细节无不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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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素画出这样不可言说的内容，不仅不害臊，反而笑问：“红鸾，画得如何？”
一旁红袖添香的女子双颊酡红，搁下墨条，捂着脸离开了这间低矮的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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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素笑笑，从半旧的柜子里摸出一面铜镜搁在案上，镜子正好映照出他俊秀的容颜，袁素照着自己的样子，给画上半卧男子添了五官。
至于另一个，他拧眉回忆了一下那条黄狗的脸，样子竟然是模糊的，记得最清晰的反而是十年前那张鼻青脸肿的丑脸。
这张脸放上去，光禄勋大概会掀了他的画摊。
为什么会记不起来呢，可能是这些年，从来没有正视过他，时间一长，也就把人家长啥样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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