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问泽抱着一束花，默默地跟在江浩宇身后上了山。清明已过去好几月，又未到冬至，墓园渺无人烟，微凉的细雨漫山飘拂，渐渐洇湿了他的肩头。
这是两个并在一起的合葬墓，墓碑的中央用黑色的笔迹分别书写着两对夫妻的名字。墓碑的角上刻着他们留在这世上的血脉，鲜红的颜色，给死寂沉沉的山头勉强留下了一点活气。
林问泽半跪下来，将手里的花束端端正正地摆到墓前。雨势就在这时忽地加急，江浩宇将伞打开，撑在他的头顶：“小心着凉。”
他刚要站起，便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眼前一黑，险些坐倒在地。
“……没事吧？”江浩宇反应很快，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扯进自己怀中，“你要注意身体，兰阿姨要是知道你这样不珍惜自己，她会难过的。”
“这么说，你不觉得心虚吗？”感到对方的手臂放到了自己腰上，渐渐收紧，林问泽便没有再做什么徒劳的挣扎，只是在略显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带着嘲讽的笑来。
“你目无军纪，擅自离岗，参与不该由你处理的案件，给整支队伍造成了不必要的损失。”江浩宇反问道，“你认为我没有权限重罚你了？”
他说得如此大义凛然，短短几句就将他的私心摘了个一干二净。队内的责罚也不过那几种，最轻的通报批评，写检查次之，闭门思过再次，最后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一条才是开除出队。明明基地配有专门的禁闭场所，而江浩宇在给他下达的处分里，却将地点换成了队长的办公室。
尽管他晚上并不会在那里就寝，但一到了白天，林问泽就不得不时刻与他共处一室。散不去的浓烈烟草味，只要一靠近就会出来作乱的信息素味，折腾得他头疼脑热，食欲消退。接连一周都是如此，他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一圈。
这般颓靡的状态下，时间仍是走到了他父母的十周年祭日。
“江浩宇，你根本不配当梅阿姨的儿子！”林问泽并没有犹豫，挣开他的怀抱，“这墓里什么都没有，你到底把他们的骨灰放到哪里去了？”
江浩宇仍稳稳地撑着伞，将大部分都遮在表弟的头顶，不顾自己湿透了的肩背：“你也知道，我爸和姨夫到底是怎么才不在的，那种情况，已经没有办法再找到骨灰了。至于我妈和兰阿姨……”他晃了晃伞柄，几颗雨珠无声地坠落下来，“我要先等到你的答案。”
林问泽后退了两步，就在他想要将伞倾斜过来时，狠狠地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江浩宇猝不及防，硬生生地吃下了这一击，伞也脱了手，啪嗒啪嗒地滚下台阶。他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在原地怔愣了好半晌，才抬起手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沫来：“小泽，好疼啊。这样能让你消气吗？”
他欺身上前，抓起了林问泽的手腕：“十年前我没能保护你，让你在塔里受委屈，所以你恨我怪我，我知道。可现在不同了，有我在，没人敢动你——你不想给兰阿姨报仇吗？”
雨水淋湿了他的头发，又汇成细流，顺着眼角缓缓流下，他嘴角还沾着淡淡的血迹，一直都是威名在外的特种部队队长，在这样的雨中，竟然也显出几分罕见的脆弱来。江浩宇从未在别人面前有过这副模样，林问泽抿了抿唇，别开视线不看他：“无论结局如何，这都是他们的使命，我没有恨过无关的人。”
江浩宇笑了笑，将他的手举到嘴边，细细地亲吻着他的手指：“小泽，我不想威胁你，也不想让你伤心。可你实在太像兰阿姨了，嘴硬心软，有很多软肋。有些事情，我也不想太计较，只要你答应，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握着林问泽的手，慢慢地单膝跪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只小小的黑丝绒盒子，没有立刻打开：“兰阿姨说，我是哨兵，是最强大的人，所以要好好保护你。那之后，我把她们的骨灰做成了一对戒指……抱歉，并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林问泽下意识地想要去捧起他母亲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点痕迹，突然打了一个激灵，脑中闪过景睿的脸，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接过戒指意味着什么，伸出去的手便停在空中，微微颤抖起来：“你，不、我……”
他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江浩宇再清楚不过。最开始，他还没把景睿当作敌人，却没料到林问泽居然真的会对那毛头小子动心。但只要没到最后一步都无妨，只要是在队里的人，终究要听他这个队长的管教。林问泽是什么样？让哨兵和向导都望而却步的精神力，看似无坚不摧，心里却住着一个胆小鬼，一旦发现自己对谁太过在意，就想着要立刻从那人身边逃开。向导的结合热发作只是时间问题，而他俩对这事只字不提，无非是在等待着那避无可避的一天来临罢了。
“……你答应我一件事。”沉寂过后，林问泽终于开了口。
江浩宇已经猜到了他接下来会说什么，却并不道破：“好。”
明明每个字都是再简单不过的音节，但林问泽说起来却格外艰难：“开除景睿，你以后都不能……”深呼吸了一下，放软了语气，“我是说，别为难他。”
“我答应你。那么，这就是我们的约定了。”
林问泽闭了闭眼睛，接过了戒指盒。他的手仍旧颤抖着，对着指尖比了半天，才终于将戒指戴了上去。面前陡然落下阴影，江浩宇低下头，轻轻地吻在他的唇角，肌肤才刚相触，林问泽就产生了条件反射般的抗拒，一把将他推开。
他转过身，动作极快地用手背抹了抹嘴角。江浩宇看见了，把手伸进裤兜，摩挲着另一个戒指盒的表面，情不自禁地露出深深的笑意。
“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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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怎么肥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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