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琼华一瘸一拐地从便利店里走了出来。
天色已经晚了，但小区里并不黑，大约是因为此时已盏盏灯亮起灯光，或黄或白，皆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硬化路面两侧也有路灯，白色的灯光投在地上，映亮一个小小的圈子。大部分的景物在黑暗中静默，植株的影子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它栖身在黑暗里，好似在等待一跃而出，吞噬它盯上的猎物。
小区里一个人都没有。
往常这个时间，在小区里围坐的老人家都回家做饭了。况且一月份的天气实在称不上是暖和，没人愿意大冷天地出来挨冻受苦。侯琼华没怎么在意，她拎着塑料袋，袋子里是刚给妹妹买的黄桃罐头。慢吞吞地挪步子。
又下雨了。
侯琼华往右瞥了一眼，之前那地方坐了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姑娘，大概是店主家的小孩。现在小孩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了一只玩具狮子。
可能是看见下雨了，就到哪避雨了。侯琼华撇了撇嘴，继续往家挪。
她脚腕的位置钻心地疼，身上也冷的紧，不免拉紧了大衣。一边挪还一边想些有的没的。
妹妹的嘴真是开过光，说什么来什么。今年的冬天未免也太冷了些，冷的令人发指。今天就不该穿这么少，应该把柜子里的羽绒服拿出来套上……
侯琼华突然停下来了，她感觉她身后有人。脑子里闪过不少社会新闻。于是乎疑惑地回头，环视一圈，没什么发现。又继续往前走。
她走的很慢，终于到了单元门口。老旧的防盗门锁前两天坏了，为了方便居民进出，有人用一块转头支住了门。楼道里是一片漆黑，甚至看不到一楼住户家的门。单元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女孩。
小女孩站在单元门口抬头望天，像是小美人鱼在海水里仰望载着王子的轮船。
侯琼华觉得这一幕极其眼熟，但还不待她细想是在哪里看到了这幅画面，就有人勒住了她的脖子。
勒住她脖子的东西凉凉的，滑滑的。有点像水草。也可能是其他什么东西。
侯琼华尖叫一声，不顾自己脚腕上的疼痛，奋力地挣扎。她抡起手里装着罐头的塑料朝袭击者地头砸去，但扑了个空。
不知哪来的水灌进了她的口鼻，然后涌进她的胃、肺。死水恶臭的味道缭绕不散。袭击者冰冷的双手紧紧地贴着她后背处裸露的小片皮肤。那是一种刺骨的冷，冷的她打颤。
她猜自己大概是窒息了，死了。总之她的力气越来越小，最后停止了挣扎，向后倒去。
袭击者松开了手。
侯琼华的意识一直很清醒。她犹豫了一下，试着站起来，然后她的鬼魂站起来了，尸体还躺在地上。
她看着自己被拖行，在地上留下了长长的水渍，侯琼华知道，现在她可以看清后方的家伙的模样了。
他穿着一身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潮流装。身上湿哒哒的，还在不断往下滴水。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腥臭味。有点像放久了的死鱼。
对方揪着侯琼华尸体的头发，慢吞吞地走向小区里的人造湖。
他把她扔下去。然后自己也跳了下去。侯琼华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尸体一路沉底。家和小区的这片人造湖只是一片浅浅的水池，池底是水泥地和不知道从哪拉来的鹅卵石。完全没有水草的存在。但是她仍看见了水草从鹅卵石之间的缝隙冒出来，缠住她尸体的四肢，叫她没有办法浮上来。
袭击者跳下了水池。
侯琼华也紧跟着跳下了水池，她并不感到害怕，也不想哭。她想先把自己的尸体捞上来，好让人们早点发现她……她并不想在这地方被泡到面目全非。
水池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浅，它好像一片真正的自然湖畔一样。侯琼华不断地下潜，在下潜的途中，她也看到了很多具尸体。有老人有小孩，有男人有女人。它们都静默地浮着，没法漂到水面，因为有黑色的绳状物缠住了它们的四肢。
她不禁伸出手去想要割断那些水草，但当她一碰到“水草”的时候，侯琼华的瞳孔缩了缩捆住手脚的并不是水草，而是……
头发！
这片人造湖有问题，它会……吃人。
侯琼华的大脑里瞬间只剩下了这么一个想法。
“不行……闹鬼，小区里闹鬼。爸爸妈妈和妹妹要是也被那个家伙给抓住了怎么办？妹妹每天上晚自习，学校十点多才放学，妹妹得一个人走夜路……”
“不可以！我得想办法抓到那个袭击我的家伙，让他不抓妹妹！”
侯琼华环视四周，想找到袭击她的人的踪影。但那家伙一入水就像是变成了泡沫的小美人鱼，消散无迹了。她根本找不到他！
可也不算一无所获，因为侯琼华看到了便利店老板家的小姑娘。
“姐姐好。”小姑娘似乎注意到侯琼华在看她，她甜甜地笑了笑，灵巧地朝着侯琼华游了过来。像一条真正的小美人鱼。
小姑娘停在侯琼华面前，她鞠了个躬，“姐姐，对不起。我想救你来着……但那个叔叔实在太厉害了。”
小姑娘稚嫩地小脸上写满了愧疚，这种真挚的感情不似作假。侯琼华迟疑了片刻，她问道：“你是……鬼？你说要救我？”
“本来是要救另一个小姐姐的。”小女孩摇了摇头，她伸手比划，“那个比你矮一点点，每天背着大书包，穿着很漂亮的校服裙子上下学的小姐姐。哦，她还带个眼镜，长得和姐姐你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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