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涵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她扭头看见虞叔和另一个好看的阿姨相拥，他们变成点点荧光，与皎月交相辉映，最后散于天地之间，散于夜色之中。
她跳了下去。像那天跳进水池里一样。
明明是从高楼下坠，她却进入了水里。
小美人鱼自在地游，向下。最后抓住了一只手。
并非是王子，那是一个女人的手纤细苍白，手指上有常年握笔的茧子。
这只手的主人应该是位画家，因为她的指甲之中还夹有颜料。
王子涵试图将侯琼华的尸体向上拉拽。但女性轻盈的身体此时却重若千钧。
她拉不动，那巨力还在将她向下拽，缺氧的感觉再度包围了这只不用呼吸的小鬼，哪怕她已经成了鬼，却仍被这样的恐惧所包围。
王子涵有些犹豫了，她放开了侯琼华的手，向上游，但那只已无生机的手却忽然抓住了她的脚腕。
又是一次溺水。
水真可怕。
忽然，一双手将她拉了上来。她接着那双手的力气甩开了侯琼华的手，挣扎着离开了海面。海的女儿这时候才看清楚救她的人的模样。
他是黑白色的。站在那里，好像就要同夜色融为一体。
“你是谁？”涵涵问他。
大哥哥迟疑了一下，“我是机……”
他用“机房负责人”这个名字太久了，久到他自己都快忘记了自己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程女士在来席阳的时候就毁掉了整个仪式的法阵。阳间被镇压的阴气开始混乱，他们需要尽快解决这个问题。将所有的鬼魂带到那个只有鬼的新阴间去。此后便又是“阴阳相隔”，“泾渭分明”。
他不必再是仪式品甲。
而就在刚刚，程女士离开了。也就是说，研究所不复存在了。那机房负责人似乎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那他是谁？
他陷入短暂的茫然。
他眺望远处。他看见打开新阴间入口的李霖正在笑。
李霖一直是个“浓墨重彩”的人。他的长相很难叫人忽视，英挺而热烈。他总会吸引所有的目光。
而这时候，那张脸已经很淡了。
“李霖”要死了。他身体里以前被吞噬的那些鬼，要反噬了。
他忽然叹了口气……自打他出生那天开始，研究所的人造神李霖就是他的行为准则。他的所有行为都基于李霖的指示进行。而就在刚刚，他决定从心而动。
“程虞。”
这名字没什么不好。
“鸡成鱼？”涵涵坐起来，咯咯地笑了。“好奇怪的名字呀。和狮宝宝一样奇怪。。”
她又指了指程虞身旁的玩具狮子：“它就是狮宝宝。唔……”
涵涵兴奋地偏了偏头，“你叫鸡成鱼，你是不是会咯咯叫的鸡？”
程虞愣了愣，他模仿虞星纬的动作，生疏地拍了拍涵涵的脑袋，然后坐了下来。这样涵涵的左边是鸡成鱼哥哥，右边是狮宝宝。大哥哥嗯了一声，他说：“是啊，我是小鸡程虞。”
“你不是小鸡哦，你长那么大。”涵涵撇了撇嘴，“你是公鸡成鱼！”
“行。我是公鸡成鱼。”程虞爽快地接受了自己的新名字。
对他来说，程虞也好，机房负责人也好，还是这个听起来怪里怪气的公鸡成鱼也好，都只是一个代称。无关痛痒。
“我的大名叫王子涵，爸爸妈妈和婆婆都叫我涵涵。”涵涵说，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小小的粉笔头，在地上写了“王子涵”三个歪歪扭扭的字，然后洋洋得意地对程虞说：“我会写我的名字，我三岁就会写了！我是我们大（3）班最早会写自己名字的！”
涵涵把粉笔头塞给程虞，她盯着程虞看：“公鸡成鱼哥哥，你把你的名字也写下来呗！”
“我的名字好难写，我没有涵涵厉害。我七岁之后才会写自己的名字。”程虞垂下眼睛，在地上，用那节短得不能再短的粉笔头，写了“公鸡程虞”四个字。
涵涵盯着那四个字看了一会儿，“唔，确实好难写啊。公鸡我认得，我们班也有个姓程的同学，但最后那个字我不认识。你叫鱼，是鱼缸里游的那种小鱼吗？”
“不是的。我的名字……是一种花。”程虞又摸了摸她的脑袋，弄乱了小姑娘的双马尾。
“好看吗？”涵涵问。
他回答。“好看。”
“好看就好。”涵涵满意道：“公鸡成鱼哥哥，你的名字那么难写。你学写的时候肯定特别疼吧？”
“为什么写名字会疼？”程虞问她，他觉得他有点跟不上小姑娘跳跃的思路。
涵涵撇撇嘴：“因为我写名字就很疼！我妈妈教我写名字的时候，我要是写错了，就要挨手板，你的名字那么难写，肯定经常写错，所以，学写名字的时候，肯定特别疼吧！我们幼稚园里的同学都说写名字很疼！”
“是啊，特别疼。”程虞眨了眨眼睛，“幼稚园里是什么样的？”
“幼稚园就是幼稚园啦。好多同学……有男生有女生。还有老师和特别难吃的饭。老师平时带我们学拼音学英文学数学，男生会揪女生的辫子，可疼了。饭也不好吃，顿顿都有胡萝卜！中午不睡觉还会被老师凶！”
小姑娘义愤填膺地数落着幼儿园的种种恶行。尤其对饭菜里有胡萝卜表示强烈谴责。
……
涵涵觉得觉得公鸡成鱼哥哥真是太好了，因为她跟妈妈说这些的时候，妈妈只会让她好好听老师话，不要挑食。说她和爸爸供她上学有多不容易，要她好好学习以后报答爸爸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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