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父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个人……也有可能不是人。
陆长和的目光始终盯着那一处，默默腾挪到了张父的身边，咽了口口水，说：“老张，那是谁？”
张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是愣怔：“你……”他噤了声，只因椅上人踱步走向二人。
陆长和鼻尖一酸，眨巴着眼看着来人。眼前的妇人长发披肩，长裙显然有些旧了，脸上又挂了和煦的笑。对方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脸，他一下便猜到了对方是谁。陆长和把脸贴在她的掌心上，好温暖、好温柔。
他哑声道：“妈……”是张斐杰已经过世的母亲。眼泪也忍不住地落。
张母笑着点头，说：“是不是想妈妈了？”张母过世的时候，张斐杰才十多岁，所以她尚且是四十出头的模样。而张父在其过世后也未再婚，想来是因为张母一直伴在身侧了。
陆长和使劲点头，面孔痛苦地皱成一团，他又叫了一声：“妈……”
张母拍了拍他的头，笑得更开，张开了怀抱迎接她的儿子。
陆长和情绪平复后，也转头看向张父，红着眼问：“你一直看得见妈吗？”
张父沉默了有一会儿，才点头：“自你母亲走后，我就能看见了。只是……你怎么突然也能看见了？”
陆长和也不知道。
张母见他实在说不出所以然来，便拍了拍他的头道：“没事，你爸爸以前也看不见这些。大概你也是这样。”她弯了身子，指着陆长和背后说：“不过……我想问很久了，你身后怎么有条尾巴？”
陆长和顺着她的指向往身后一看，这才发现一条细细长长的黑尾巴。他额上有汗滑下，条件反射地捂着尾巴朝房门口蹦去。他面朝着张家父母，一边后撤步、一边死命摇头：“我……我不知道！”便钻出了房间。
“对了，”陆长和又从房门口探出头来，问，“你们知不知道什么驱鬼驱魔的工具啊？”
房内夫妻二人面面相觑，再是相视一笑：“这个小孩……好像也没有多大恶意。”
陆长和本该找雷蒙德兴师问罪的，问问他第一个世界的攻略对象是谁，他又缘何少了许多记忆。但这一件两件的事一道奔涌至他的面前，他却慌了手脚。
于是，陆长和只是重咳三声，给雷蒙德敲了个警号鼓，问：“小雷，你在吗？”归根到底，他还是怕自己脑袋里那只不定性的家伙。
雷蒙德回得很及时，像是逮准了时机，早就候在一边。它问：“宿主怎么了？”
陆长和又清了清嗓子，问：“张斐杰的眼睛怎么回事儿？怎么会突然开了明眼？”
雷蒙德沉默了，它在酝酿情绪。这一套还是陆长和交给他的——它种下良种，非得等到种子生了根、发了芽，叉开的枝桠扎得自身浑身都痛的时候，方能口溢些微的苦恼；待前来收获的土地主见着了、看分明了，才能肆意地号啕、甚至是泣血，以讨要回报。
“我和系统做了交易。”入耳的是纯粹的电子音，陆长和蓦地怔住。
他问：“雷蒙德，你的声音怎么回事儿？”它自从在自我意识考试得了50分后，便不复生硬电子音了，只偶尔与自己赌气的时候会用上。
“宿主，”雷蒙德说话磕绊，比之初遇的时候说话还要更不利索，“我和主系统的交易内容是：以50分自我意识换取1306A4F26位面的580852号寄宿体开明眼。”
陆长和沉默半晌，方长出一口气：“当初责备我本末倒置的人是你，现在你怎么能犯同样的错呢？”好了，问罪的旗帜尚未举起，便折在了自己手里。陆长和握着拳，压下了搔着心头的鼓动情绪，放缓声音问：“雷蒙德，你还好吧？”
“对……不起，”话说得有点磕绊、还有点延迟，“多谢……宿主关心，我很……好。”
陆长和揉了揉鼻梁骨节，不免想到了上个位面收到信号屏蔽器感染的它，很是头疼。
还有一事。
“我怎么长了根尾巴？”陆长和把尾巴撇到身前，虚捧着它，“能不能用你的源码分析系统？”
雷蒙德掏出仪器一扫，回道：“宿主……把手搭在上面试试看。”
陆长和照做了。手刚搭在上面就有蜂拥而至的记忆碎片迎面袭来——都是卓可乐的记忆。
陆长和咧嘴笑：“有了！这下卓律该承认我的身份了吧？”
既然雷蒙德牺牲颇多拿到了明眼，自然不能浪费了。陆长和二话不说，抄起这双开了光的新眼睛就奔赴卓律处。
他看到卓律的脖颈上缠绕了一束胳膊形状的黑影。那黑影的掌掐着卓律的颈项，另一端忽而幻化出一张嘴，伸舌舔了卓律的耳朵。卓律咳嗽了几声，揪着嗓子也没法缓解，在黑影舔上他耳朵的时候登时摸上了自己的耳垂，皱了眉。
走在卓律身侧的同事见状问候：“感冒了？没事吧？”
卓律扯出一个浅笑，应道：“没事。”
陆长和掌心攥紧了张父给他的符咒，叫了一声：“卓律师！”话毕，走到他身后，一掌拍在了他的肩上，黑影倏地消失。他朝卓律的手腕看，也是干干净净的没什么装饰。
卓律同事在陆长和追人的这段时间和他混了个脸熟，见是他来了，脸上挂了意味深长的笑，打趣道：“你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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