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律统共来看了他四次。
第二次来看他的时候精神恢复了一些，像是刚从庭上下来，西装革履，盘亮条顺。陆长和抱胸看着，一边看一边嘴里不停地夸，夸得雷蒙德捂着耳朵下线了。
他说：“卓可乐，我今天去旁观了庭审。你和杨婷宜的两件案子加起来，死缓。但是被告后续可能还要上诉，不知道会不会提交新证据。”
他笑着说了些事情，不时会出神，而后又眨眨眼，回到原先的主题上。临走前又笑着问：“你想我了吗？我好久没笑这么久了，你喜欢吗？”陆长和点点头。
卓律望着虚空，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醒啊？”
雷蒙德重新上线：“心动指数80。”
第三次来的时候，卓律更是意气风发，把习惯性让其自然下垂的软发都打了发蜡往后梳，露出了白净的面孔。陆长和又是连连称赞，把刚缩回老家的雷蒙德拽出来一道欣赏，逼它跟着一起夸赞。
“被告为了减刑，把组织的事情都抖出来了。相关的那些案件都在重新查，有些时间太久了，人证物证都没了。”卓律倒了杯水，用棉签蘸着水给张斐杰润湿嘴唇。
“不过会好的。这组织不光在这些事上动手脚，赵立川还查到他们和走私案有关，所以他这些日子一直没来看你。他们局里很多年没遇上这么大的事了，还向上面申请了增派人手。等这事过去，说不定你的赵哥要升职了。”卓律把杯子放下，转而掀开被子看着张斐杰的腿，眼神瞬间变了。
他按着张斐杰的小腿，自言自语道：“你一直没醒，肌肉都萎缩了。”
雷蒙德眼看着陆长和躺回张斐杰身体里，装作被卓律按摩小腿的是他，冷冷道：“进度条90。”
卓律最后一次来看他时隔太久，陆长和都记不清过了多久。这期间张斐杰依靠着营养液过活，好在张家供养得起。又多次出现并发症，卓律一直没来看过。他因为焦心，时时远离张斐杰的身体飘去窗边向下张望，导致监护仪报了好几次警，多次被判定心脏暂停，医院吓得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
陆长和用仅剩的积分和系统做了交易，向卓律的邮箱发了一封邮件——装作是定时发送的邮件。这封邮件总算催来了卓律。
他来的时候，陆长和只懒懒地睨了一眼，问雷蒙德道：“他多久没来了？”
“两年了。”
卓律不急着坐下，他打开包，翻开本子，里边是报纸剪贴。陆长和探头看，左侧新闻题头是“A市警方破获重大黑恶事件”，副标题里点了好几个组织的罪行，包括走私武器弹药罪、非法持有枪支弹药罪、行贿罪、组织卖淫罪等数罪并举。右侧新闻题头是“A市数位高官落马，涉嫌受贿、贪污、滥用职权罪”。
一系列罪行看得良民陆长和冒出冷汗，霎时原谅了卓律。他一直在和一只庞然大物搏斗，分.身乏术。
卓律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们成功了。”
第二句话是：“我想你了。”
第三句话是：“我好像真的记不起你长什么样子了。”
卓律打开手机，点开了陆长和发给他的邮件，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陆长和听得头皮发麻，面孔涨红，提高音量开始唱高音，试图掩盖卓律的声音。
邮件附件是一张图，卓律也点开了。他看着屏幕出神，忽地笑了：“好丑。”那是陆长和穷尽平生画技画的卓可乐。他倒没生气，和卓律相对着笑。
“卓可乐，你是哪儿来的？应该不仅仅是一只奶茶精吧。”卓律把椅子搬得更近些，放下手机牵起了张斐杰的手，按揉着他只剩薄皮的掌心。按摩能做的有限，躺了快三年了，张斐杰的手部肌肉亦萎缩了，成了枯瘦的样子。
卓律吻了吻他的手背，说：“你一直没醒，是不是因为回你的原世界去了啊？”
雷蒙德突然出声：“进度条……”
陆长和抬手制止：“等一下，让卓律先说完。”雷蒙德皱眉。
卓律故作聪明地说了一通，说是怎么发现卓可乐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的。羞耻程度堪比方才读信的时候，陆长和缩起了肩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频频冒出，无奈道：“卓律原来这么喜欢这类羞耻的话吗？早知道就应该用这种方法攻略他了。”
卓律最后说：“谢谢你，卓可乐。”
雷蒙德通知：“主线任务已完成。”
监护仪的警报声响起，参数皆趋于直线。卓律垂下头。
陆长和被扯离了张斐杰的身体。
“……”陆长和有些生气，质问雷蒙德：“你怎么这么快就把我扯出来了？”他还没来得及见卓律最后一面。
雷蒙德语气生硬：“宿主最好不要对任务世界过多留恋，您难道不想回到原世界了吗？”
“想是想……但也不急于一时吧？”陆长和皱眉，他又问道，“你怎么突然之间说话这么流畅了？”
雷蒙德叹了口气，坦白道：“那是骗你的，我用50积分换了明眼不假，但并不会影响我的语言系统。”
陆长和拉长了脸，当初的那么点感动、心疼立时烟消云散。
雷蒙德又说：“宿主现在的非寄宿状态，只能维持短暂的时间。由于宿主拒绝人工脑寄宿方式，所以要预先将您传送到下一个寄宿体身上，请问宿主有什么要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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