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谈拉长了早餐的跨度，脱离时间表让于溪阔如坐针毡。就在他提出想要回去，张允文像是一早知道了他的安排一样，让他去附近的家里休整。
“太麻烦你了。”
他要回家，正好顺路，可是要说服他，还是得冠冕堂皇地来一句：“为了你的时间着想。”
于溪阔很少带现金，打定主意后把随身携带的钱都付给他。
饶是张允文各种怪事见的多了，还是不懂这是什么操作，“你平时去朋友家还要付门票吗？”难道他的朋友们都是国宝？
“没去过，但不能白白接受别人的好意。”这话总没错吧，好多人都这么说。
这种处事风格是在朋友圈里学的吗？还是受到了成功人士系列专题讲座的熏陶？张允文叹气，并不为自己，他为于溪阔发愁，就这样，怎么可能交到朋友呢？“等我下次回家，一定要告诉我妈，这是我从业以来挣过的最特殊的一笔钱，不是工作所得，更不是凭借能力抑或专业，而是他的孩子出卖了原则、背叛了友谊拿到的。我妈断然不会欣慰，反而还会愤怒，难道我含辛茹苦将你抚养长大，你就是用这种方式报答我的吗？不，不能这样……”
“好了可以了，”于溪阔二话不说把钱拿回来，这话说得好像他在强人所难，也不知道张允文成天都在想些什么，“咱们走吧。”
后者心里不免有些得意，能“空口无凭”劝走广场舞大妈的他，还治不了你个刚出校门的学生？
于溪阔不想占人便宜，随手丢给他一个陀螺，“当是抵了粥钱，另外谢谢你的收留。”
一大早街上没人，张允文停下等红灯的时候才拿起那个物件仔细端详一番，“这个让我想起《盗梦空间》里的那个陀螺。”
“是等比例复刻的。”对他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但现在也就剩它本身。
镜面光滑，没有划痕，“制作很精良，保存的也很用心。”张允文不会想到这个小东西是纯铼材质，更不会相信居然有人这么轻易地送出了如此昂贵的礼物，仅仅因为别人请他吃一顿早饭而已，否则他肯定不会接受。
“刚才你手机响了。”
于溪阔擦干眼镜上带出的水雾，这个时间，怕是武渝方的。意料之外，是周耀先的消息：报告收到。下面还配了甘道夫的表情包：你的小可爱已经上线
他放下手机，几乎能想象到周耀先说这话的表情。真幸运，不可逆转的时光洪流里，有颗不服老的心。
难道过去的每一天都像今天一样亲切，只是他没有留意，还是说从今天起，生活变得没那么面目可憎了呢？
“是什么好消息吗？”张允文好奇他会不会惊喜于这种人工制造的运气。
“是，我能偷个懒。”
五点半，这片土地上的大多数人还在沉睡，半个小时后，肖颜开本来也要早起去上学，她从租住的地下室醒来，打开灯也是昏黄一片。墙角的电磁炉早就搁置落灰，电热器也成了多余的物件，用来提水的塑料桶被她当做垃圾桶对待，本来的垃圾桶呢？她没有那种东西。睡眼怔忪，她换好校服，准备上楼去。临关门，她又看见那张笨重的二手木桌上摆放着的投影灯，心情不免激动起来。谁说小孩子不能喜欢大人呢？无趣的课业，顽劣的同学，远在外地的父母，还有眼前这暗无天日浑浑噩噩的一切，只因为一个人的存在而被点亮了，这难道还不是喜欢吗？
“可以问问你们的进展吗？”
张允文毫不见外，把手机里上报来的资料打开，拿到于溪阔面前来，“圈定了几个范围，附近的村落乡镇都有人在追查线索。”熟悉的气味从别人身上散发出来，感觉很特别。
地图上有几个不同颜色的标注，字太小也不清楚，“通常情况，需要多久时间能把人找到？”
“不好说，我也是第一次碰上这种案子。不过不用太担心，现在已经有很多单位联合承办这起案件，并且定下了限期，重压之下嘛，投入会比平时高很多。”
于溪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想了想还是要告诉你，”
“嗯？”
“你这样是很难交到朋友的……”
“等等，你一说话我就困了，我能在这睡一会吗？”
真这么有用？张允文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种技能，“去吧。”他指了指卧室的方向。
“我在这里睡就行了，”他拿了个抱枕在转角沙发一侧和衣而卧，“你走的时候记得叫上我。”
难怪说人脑的仿真能力比任何一台计算机都要强大，连花叶的纹路都模拟得异常清晰。梦，似乎是大脑的一部分试图去迷惑它另一部分的无意识行为。狡猾的它没成功，被发现这只是场梦。
长长的走廊只有一扇门，门上有个圆窗，透过圆窗能看见一束白光。他去拧门把手，锁住了。耳边随即传来钥匙坠地的声音，掉在地上。弯腰去捡，钥匙再一次掉落，再捡，却连怎么掉的也没看清。门里有人，应该还在等着他。但这钥匙怎么也捡不起来。
他听见开门的声音，门却消失了，周围的一切也破碎了。
于溪阔是被开门声吵醒的，尽管开门的人已经尽量放轻了动作。
厚重的窗帘把阳光阻隔在外，恍惚让人以为天还没亮，但是时间显示现在已经十二点了。十二点？一个上午凭空消失了？不可思议。
张允文把垂到地上的被子拾起来，忍俊不禁道：“我还以为真的有第三类永动机，哪有人只工作不休息。”
“我信你还不如信闹钟。”
“反正这几天你白天的时间都归组织，放心吧，没耽误事。”
即使出于好心，这种擅作主张还是让人难以接受，“我就该摆谱端架子，你们请我我才来，这样你就开心了？”
“差不多，有点公知的感觉了。”
于溪阔知道他在嘲讽谁，生气也没道理，反正都这样了，他都不怕耽误事，自己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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