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什么呢？”
吸了一口泡面的林静在路小宇背后拍了一巴掌。
半夜三点的办公室万籁俱静，除了他们这一小块亮灯的区域，剩余的楼层死寂得足以拿来拍恐怖电影。眼前的PPT只剩下最终美化的步骤，真是一个绝佳的适宜拿来发呆的时刻。
路小宇叫林静一句问话喊得回神，才发现身后不远，其他工位上的小伙伴基本也都倒下得差不多了，不是趴在桌子上直不起头来，就是干脆在办公桌下支起行军床，先睡一觉再说。
年轻人总是容易燃起热血，真开干了以后才有深刻感觉，在办公室为项目报告开夜车的滋味，是真不好受，什么团队精神，什么狼性文化，全都会被抛在脑后，最终能化解一点深夜无聊的，除了喷香的宵夜，就只有一点说不上好玩还是不好玩的八卦。
林静现在凑他凑得很近，压低了声音，也就是为了找他打听早先时候在超市里和方南偶遇的那件事。
“诶，我说你，是怎么和战略发展部的方经理搭上关系的？”
“战略发展……”路小宇的脑子当机了一霎，重复了一遍方南工作的部分才反应过来林静问他的到底是什么，他有点惊讶，目光终于找回一点焦距，从笔记本屏幕前移开，“你不是没认出方经理来吗？你怎么知道他是战略发展部的？”
林静眉毛一挑，挤出个鼻音。
“怎么可能没认出来。路小宇，我看全公司就你一个是真的不认识他。”
“啊？”路小宇懵了。
按说这方经理就算是再怎么厉害的高管，也不过今天刚刚入职啊，还能那么有名？他把自己的想法诚实地说了出来。
林静的反应则平静得多。
“那当然了，他可是世宏集团跳过来的，今天白天咱部里那几个头都在议论这事儿呢，我听见了。”
她低头喝了一口泡面汤，再抬头看路小宇的时候，发现对方竟然还是一脸傻乎乎的，差一点一口面汤喷进鼻子里。
“不是吧，你还来劲了？！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啊！”
路小宇最终的表情告诉她，他是真的不知道。
林静忽然换上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泡面都不吃了，放下碗就瞪着路小宇看。
“我说你，好歹也是一贸大的研究生，能不能有点常识？天眼查不会用？选什么公司入职之前，你不把公司背景扒拉清楚你敢来？”
这话说的，倒真是给路小宇上了一课。路小宇是外地人，本科毕业以后才从武大国贸考上的贸大，来北京不过三年，身心上下，从里到外，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学生仔，选就业单位前至多也就上网查查公司口碑，看看集团财报，倒没多么在意公司架构，股东是谁，投资人又是谁，他总觉得这些和一个新人又能有多大关系？总归还不是要老老实实把手上的活干好？
他看得出来，对于他的这点价值观，林静是很不以为然的。
她有个处了几年的男友，是同校高她两届的学长，早先就已经在京城的职场混迹过一段时间，教过她不少做人做事的规矩，是以在工作场合，她总觉得自己比别的应届生都懂得多一些。
不过她扒拉公司背景倒真的是一把好手。路小宇也是第一次见有人能把天眼查用得这么溜，能从一长串的大公司小公司子公司投资人法人名单里，拎出一条脉络主线来，整个过程他看得目瞪口呆，就和猜字谜似的。
划拉着鼠标演示给他看的林静也清清楚楚地传递给他一条信息——
看上去业务领域没有多少重合的世宏集团和远播集团两家公司，实际上比他想象的，要牵连深重得多。
简单点说，世宏集团的当家郑世宏，就是远播集团的前身远播地产的创办人陆远播的姐夫，而陆远播，又和现任的老总陆则丰是本家的亲戚。
“你说这两家资本有没有关系？”林静朝路小宇扬了扬下巴。
事实上，业界早些年就有传闻，说远播地产本身，就是在郑世宏的授意和帮助下才创办起来的，到现在为止，资金上也接受了不少郑氏的驰援，很多领导层的决策，实际是要看郑家脸色的。
传闻本身没有确切的证据，不可考到底可信不可信，但方南的身份，却的的确确十分敏感。他在来远播之前，就不是世宏集团一个普普通通的员工，而是世宏旗下分管人工智能与云平台业务部门的总经理助理。
林静在介绍的时候重点强调了“总经理”那三个字，然后一脸神秘地看着路小宇说：“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不是别人，正是他郑世宏的亲儿子，而今刚一迈过三十岁门槛，就得了御前提拔，传言年内即将升任CEO的郑铭源郑大少。
“方经理以前，可是给那样的人物做贴身助理的，你想想，他干嘛好好飞黄腾达的机会放着不要，突然就跑到远播来？”
这个问题，路小宇也答不上来。他低头皱了皱眉头，也嘟囔一句“也许是头儿他们想多了呢……不就是一份工作……”
话虽如此，但这回，他也有点没法说服自己。
做到总经理级别的助理，早已远不是接听一下电话，安排一下行程这么简单，许多战略决策的制定，都会需要他参与其中，如今世宏的电子产品业务和生态链业务又正如火如荼，断没有这个时候换东家的道理。如此一看，方南的职业路径就分外耐人寻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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