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眠静静看着他，目光是珍贵的温存，专注又认真，像是在描绘他的脸。夏栀张张嘴，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林听眠挑起一个笑，半开玩笑的说：“咱们认识这么久，这是你第一次跟我道歉吧？还是因为别人。”他小声“啧”了一声，说，“……好遗憾啊。”
夏栀盯着他，觉得自己有点接不下去话。
林听眠撇了撇嘴，一脸不知所云的遗憾，过了会儿看见一脸懵的夏栀，噗嗤一笑，放在身侧的手蠢蠢欲动，想捏捏夏栀的脸，最后被自己打消了这个想法，只是郑重的说：“夏栀，你别这么想，我其实很感谢你的。”
夏栀笑的很难看，目光游移：“别这么说。”
林听眠准备离开的脚步一转，侧过头轻轻咳了几声，右腿后撤一步，在他面前蹲下身，双手按在他的膝盖上，仰起头把自己送进夏栀的视野里，强迫他看着自己，一字一句说：“我真的……我很感谢有一个勇敢的人替我做出了决定。”
“夏栀，你要知道，林听眠一向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你替我做了决定，这没什么不好。我只是想说，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你能不能事先告诉我一下？不用什么都跟我说，你让我知道有这么个事就行，剩下的……你替我做决定，好吗？”
“——那个勇敢的未成年小朋友，现在你听到了吗？可以吗？”
夏栀喉结滚动，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他张了张嘴，沙哑的嗓音钝钝的传出来，干涩的说：“我……我听到了。”
林听眠看他终于正常了一点，这才满意的笑了笑，伸手环住夏栀，给了他一个克制又温暖的拥抱。
不像刚才那个怀抱的时间那么长、情绪那么外放，这个拥抱只是为了给他一个善意的安慰而已。林听眠低低的笑声碾压在夏栀的耳膜上，声音干净又动听：“听到了就好，乖啊。”
夏栀垂着眼，纤长的睫毛不受控制的颤了颤，最后一切汹涌猛烈的情绪和话语通通化作一个闷在胸腔里的“嗯”。
林听眠笑得温柔，最后慢慢松开手，深深看着夏栀几眼后不想再打扰他，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夏栀忽然没头没脑的问：“林听眠，你喜欢我是吗。”
他用的是肯定句，语气也很笃定。林听眠先是一愣，在原地站住了，随后缓缓笑了笑，转过身看着不远处放空自己的夏栀，轻轻点头，承认道：“是啊。”
夏栀眯了眯眼睛，盯着头顶耀眼的室内灯。惨白色光线很刺眼，他看得直到眼睛有些想流泪、酸胀不已，才把目光转到一直看着他的林听眠脸上，直直看着他，问：“那你喜欢我哪儿？”
林听眠想了想，摊手无奈道：“夏栀，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我……说不上来，总之是一种感觉。他高兴了你也高兴，他不高兴，你也不高兴；想他所想，念他所念，思他所思，爱他所爱，悲他所悲，痛他所痛——大概是这样吧。”
“是吗？”夏栀说。
林听眠很诚恳很谦虚的说，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我不知道，我这辈子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没什么经验。”
夏栀笑了。
送走了林听眠，夏栀拖着步子，关了客厅里的灯，一动不动的窝在沙发里。他怀里抱着一个抱枕，往后一靠，就僵硬地单纯的坐着，像个没有灵魂的玩偶，甚至连细微的眨眼都让人看不出来。
神游天外，身子陷进柔软的懒人沙发里，手机不看，消息不接，作业不写，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刻意的让自己放空，冥想时大脑一片空白，就连目光都是空洞无光的。
药物戒断带来的就是整夜整夜的清醒，像是世界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一样，只能静下来听屋外的一点点细微的动静，等待久违的睡意什么时候造访自己，再合眼，享受每天仅存一点点的睡意。
可惜今天没有，于是他决定用这段时间想想自己这么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二的自爆方式，是不是有点不太明智。
……林听眠为什么不跟他生气呢？他要是生气了、失望了，自己就能一石二鸟的完成了两个麻烦了。
他静下心枯坐了整整一晚，眼睛睁着，看着某处不知名的光点，眼前一片模糊。
静坐于此，从浓重的黑夜到万物苏醒的黎明破晓，第一束珍贵金黄的阳光破开云层，绕过厚重的窗帘，照进家里的落地窗，在地面上铺下一层光影的尘埃。隔壁大爷养的黑狗发出了今天的第一声犬吠，幼鸟啼鸣，就连枝叶抽条似乎都能听到。
有风。
隔壁不远处响起了摩托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从自己家门口开走了。
好像是林听眠出门了。
夏栀的睫毛不堪重负的颤了颤，承受不住落在上面的灰尘，最终还是遵循本能的闭上了眼，身子一歪，脱力般倒在了沙发上。
他眼底恐怖的青黑在白的不正常的皮肤上格外显眼，像画了一个可笑的妆。一条条青色的脉络在肌肤下爬行分布，顺着下颌、沿着脸颊，蔓延到了额角。
他整个人就像是尸体复生一般，了无生气，安静又平和，却无端渗人。夏栀平躺在柔软的沙发上，直勾勾看着天花板，吸了吸有点堵塞的鼻子。最后无奈坐起，端起桌子上放了一晚上、早已凉的透彻的白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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