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去医务室的途中阮白术都没吭声，余七废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敲了敲医务室的门，没有人应。
他拧开门把进去，里面没人，校医不在，不知道又去找谁聊天了，余七废把阮白术扶着坐在床上，从校医的桌面上拿了个体温计甩了甩，递给他，“量量体温，看看发不发烧。”
“不发烧。”阮白术推开他的手。
“让你量就赶紧量，”余七废皱紧了眉毛，“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说着，也不奢望他能自己动手了，直接扒开他的T恤衣领，把体温计塞进他腋下，“夹着，五分钟。”
阮白术又不吭声了，坐在床上可怜兮兮的抱着胳膊，眼底一片青，似乎是昨晚没怎么睡觉，看着很憔悴。
“说说吧，”余七废坐在校医的椅子上，长腿搭在一起，双手环胸，一副审问的架子，“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阮白术垂着眼，“没出什么事儿。”
“啧。”余七废终于开始不耐烦了，“就你这副死人样，说没事儿，骗谁呢？”
阮白术叹了口气，似乎是在他强硬的态度下妥协了，伸长腿勾了勾他的椅子，“你站过来点儿。”
余七废站起身，往前迈了一小步，站在他身前，“说吧。”
阮白术突然抬起手臂勾过他的腰，余七废被猝不及防的拉了一下，双手撑住他的肩膀，人已经站在了他分开的双 腿 间，膝盖顶着病床的床沿。
他吓了一跳，摁住阮白术的手臂，“你突然动什么啊？还夹着体温计呢！”
“我不发烧。”阮白术还勾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肚子上，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却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余七废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脆弱的样子。
眼前这人把身上所有的盔甲都卸了下来，露出了柔软不堪一击的内里，只要拿刀子戳上一下，就会飞快的溃败崩塌。
余七废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心疼，带有安抚意味的拍了拍他的背，声音温柔到他自己都不可思议，“出什么事儿了？”
怕他再突然乱动打碎体温计，余七废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勾着他的衣领把体温计拿了出来，对着光眯起眼看了下度数，36度5，不发烧。
还好。
没生病就好。
感觉到他拿出了体温计，阮白术把另一只手臂也环住了他的腰，脸埋在他肚子上蹭了蹭，“抱抱。”
余七废身子一僵，难得见他服软。
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脑袋顶。
“我家狗昨儿晚上走丢了。”阮白术说，环在他腰上的手臂开始收紧，声音也变得沙哑哽咽起来，像含了几斤沙子，又像被拉破了的风箱。
余七废小时候也养过宠物，是只满身黑白花的小土猫，那时候余父余母都忙着工作，腾不出什么时间回家陪他，他自己一个人也习惯，但日子久了总会觉得孤独。
那只猫是他在家门口的花坛里发现的，小小一个，身侧的肋骨都清晰可见，流浪的时间太长，身上的毛都粘成了一团，除了污渍也分辨不出其他颜色。
猫的警惕性很高，看见有人接近时瞪大了眼睛，身体弓起来做出防御的姿态，许是太饿了，竟然没有转身跑开，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声音，喵喵的叫唤着。
余七废回家找了根火腿肠，掰碎了放在离它不远的地方，蹲下 身体观察它。
小猫见他没什么伤害它的意图，逐渐放松了警惕，一点点往火腿肠的方向挪，挪一步抬头看余七废一眼，他蹲在那儿没动，小猫终于放下了心，把毛茸茸的脸埋进火腿肠里“吧唧吧唧”吃起来。
怕它只吃火腿肠太干，余七废又回家找了个碗盛了点儿清水，那小猫也是个自来熟的，吃完了火腿肠就挪到碗前去喝水，直到喝下去小半碗才停了下来，知道余七废不会伤害它，喵喵叫着的走过去蹭他的裤腿。
余七废伸手摸了摸它杂乱的毛，小猫叫的更欢了，伸出带着倒刺的舌头舔他的手。
顺其自然的，那只小猫就成了他家里的一份子，他带着小猫去宠物医院检查身体洗澡打疫苗，小猫太乖了，似乎知道是为了它好，整个过程下来叫都没叫一声，剪指甲的时候也乖乖任人摆布，医生还打趣说它不像个流浪了那么长时间的小野猫。
家里多了这么个小东西，余七废每天回家都有了盼头，一打开家门就能看见蹲在鞋柜上等他的小毛球，吃饭的时候都会跳进他怀里打滚卖萌。
对于当时一个孤单的小孩来说，绝对是他那段时间里最大的惊喜与乐趣了。
再后来，野猫终归是野猫，骨子里向往自由的因子压也压不住，过够了被圈养的生活，每天面对着紧紧锁上的门窗，它烦躁的磨着爪子，趁余七废开窗换气的时候跑出了家。
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猫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了，生活中唯一的那点儿盼头又没了。
余七废理解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个人在茫茫大海中给了你载着希望的一叶扁舟，在满怀感激晃晃悠悠航行前进了几分钟后发现，这船是漏的。
后来他随身带着些火腿肠，遇上流浪猫流浪狗时喂给它们，却再也没有把它们领回家过。
回过神来他才发现，阮白术哭了，没出声没嘶吼，哭的隐忍又撕心裂肺，泪水打湿了他身上穿的薄T恤，温热的眼泪碰到了他的皮肤，余七废抱住他的头听着他的抽涕声，想要安慰，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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