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真是血枫林？”
望着无垠荒漠，苍凉枯枝，久不经事的小魔尊还以为自己被受的那一巴掌打得头晕眼花，不小心记错了方向，可……带路的人也不是他啊。
河流干涸，粗石滚过，既干燥又炎热，与曾经潜藏奇花异草的血色枫林相差甚远，仿佛过去的才是海市蜃楼，一场美梦。
“回尊上，是的。”
也许为挡风沙，齐止将备好的黑纱斗笠戴了起来，再加上他低着头，就连唯一暴露在外的双眼也藏于暗影之中，但此人的声音里却是透着不容置疑的坚毅。
单昀寒能感受到，他附上的小魔尊很信赖对方。
什么事都问他，听他。
就这大半天来看，唯一能和殷寒说上话的人，只有这位行事狠绝，举止木讷的贴身护卫。其他人见了他，要么嘘声一片，要么假装敬意。
怕不是当了个假魔尊吧？
狂风一作，还在愣神的殷寒根本来不及反应，那卷起的黄沙便进到了眼中，猛然刺痛激得他泪水簌簌，可他还是叨叨了句：“我记得，以前不是这样的。”
“先主离世后，血枫林便一直如此。”
“。。。”
齐止的话并无半分歧义，但在殷寒听来，心里的苦楚反而涌之不尽。
“哦。”
“也对，自我继任以来，魔界就没安生过，连个小小的树林都治理不好……”
“他战功显赫，一世威名，我胆小鼠辈，徒有虚名。”
“可在对待至亲这事上，他跟我没什么不同。”
疾风未停，少年猛地扯下遮掩自己的玄黑斗篷，狠狠地拽起垂在胸前的一缕银发，灰朦的眸子里盛着死水般的泪珠，溢着恨意，却轻描淡写道：“看，这就是他对我做的好事…为了魔界，他可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下手毒害亲生稚子又算得了什么？”
“魔族不修魔，可耻吗？魔族想万世祥和，好笑吗？”
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在无人的一刻爆发了出来。
对于殷寒而言，奢华的牢笼呆久了，反而会觉得这种荒凉地都有股山清水秀，天地悠悠的美好。
最重要的是，不用掩藏心中所想，真好。
反正眼前的齐止从不对他评头论足，只会重复一句话。
“无论尊上做什么，都是对的。”
然而，殷寒错了。
“尊上，有人朝这边来了。”
双刀齐下，齐止早已撑开一道御风屏障守在少年面前，可没得到其他指令，他便不会有多余动作，更不会多问一句。
风沙愈演愈烈，连入地三尺的老树桩子都吹得连根拔起。若不是有位身形彪悍的成年男子坐阵，以殷寒少年的身板，早就随风而去了。然而，眼下的形势也好不到哪去。
击打在屏障上的沙石原是零零星星，最后竟从四面八方涌入，这渐猛的攻势让人不得不怀疑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尽管魔尊当的并不称职，可不代表殷寒脑子是坏的。
他知道，黎潇飞驰回来，必然不会带上拖后腿的驻扎大军，更何况撤退令才下，两方还在对峙，轩辕派的人怎么能这么快反攻过来？
有诈。
可无论造谣者意欲何为，都不能再放任不管了。
殷寒捡起满是脏土的斗篷，轻拍着又将此物重新披回自己身上，刚想问齐止如何对付时，一切就突然回归了平静。
风即停，停的太不正常，随之而来的阴云雷电更是怪事。虽说血枫林不在魔界境内，但受其影响，应该也是多年未见一滴润雨。
惊雷炸响的瞬间，附身于少年的另一个魂魄头皮发麻，仿佛曾经被劈裂的血口子再度撕开。
对，这根本不是什么逢时甘霖，而是引雷鞭。
事实证明，单昀寒想的一点也没错。
被天雷击中的地方，正躺着一位头裹布帛、身着破衣的虚弱女子。挡下这致命一击耗用了她仅剩的灵力，尽管她还有气息，但看样子也只是残喘苟活。
无需第二道天雷，若是留她孤身在此，也难逃自生自灭的下场。
放眼苍天黄土，施术者并未出现，只是利用着滚滚天雷，想要击垮女子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
女子自知命数，却依旧蜷着身子，轻拍着怀里的包裹，柔声笑道：“雪宝，别…别怕…阿娘护着你……”
原来，那包裹里藏着的是未满半岁的小婴儿。
婴儿被护得很好，不哭不闹，似是闭眼浅睡，又总调皮一笑。若不仔细看，谁又能知道这是活物？
终于，天空大亮，下次雷击一触即发。
白光闪过的瞬间，山河震荡，仿佛世间万物不时便要随之化为尘土，然而，它再强大，却也被凌空而出的灼灼魔气所斩断。势均力敌的两股力量纠缠在一起，激起的巨浪更是无情摧残着地上的每个生灵。
女子不抱任何希望，只求用自己的身躯为孩子挡下，却在抬眸时，望见了一个身披墨色斗篷的少年。
少年的脸与她相对，却藏于阴影之中，并不宽敞的斗篷被他撑开，挡着扑面而来的细碎利石。见女子望了过来，他脑子一热，直接将身上唯一能掩饰自己的物件扔给了对方。
尽管动作有些粗鲁，但女子知他善意，弱弱地道了声：“谢…谢。”
少年背过身去，甚至还走的更远了些。
不能，不能让人看见他的样子。
人不人的，魔不魔的。
确实，挺可笑的。
“尊上，施咒者匿形，属下不敢追过去。”赤刀回鞘，齐止落地的第一件事，便是给主子脑袋上带个斗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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