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蟾宫正蹲在那里拿着匕首磨犯人之间连结的绳子，忽然被人拍了下肩膀。
这种时候能悄无声息靠近又只拍他肩膀的人不做第二人想，玉蟾宫头也未回，只道：“马上就好。”
剑无锋已换回了藏在包袱里的男装，正站在一旁挽头发，用燕子翎将银冠固定好，他左右看了看，道：“这水里的迷药不知还有没有效？”
玉蟾宫道：“最好别试，等到了上游的补给渠再说吧。”说着，他将晁真带着的木枷砍断卸掉，又用绳子把晁真手脚捆了，才背到身上，“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跟着玉蟾宫向西南方向赶了一夜的路，天色渐明时，远远便看到了又一个石堡。
停在水渠边，玉蟾宫将人放下，掬了两捧水将人泼醒。
剑无锋则主动走到稍远的地方，汲水卸妆。
寻踪跑出近百里，龙乾等才发现马匪的影子，十数个已在地上躺了一大片，马匹则在四周漫无目的地游荡。
龙乾心中一凛，跳下马来探他们的鼻息，却发现都只是晕迷，图穆林亦在其中，但不见谭星的踪影。
龙乾面沉如水，在原地细思片刻，派人将地上的马匪都绑了，自己则带数人快马加鞭率先赶回队伍。
天色微明时才赶到石堡，此时迷药的药效已过，陆陆续续已有人醒来。
龙乾先稳定了商队惊慌的情绪，让他们先把人都叫醒。派去查看流放犯人的官差迅速回报，称主犯晁真不知踪迹。不久，去核对商队人员名册的士兵也回报，队伍中没有谭氏兄妹。
龙乾脸色铁青，命全队休整一日，留下大半看守押运队伍，自己带上三两精兵寻来路返回，一路往沙城的方向追去。
料想那二人不识荒漠地形，毫无经验，必定会原路返回，现下去追，还来得及！
剑无锋站在原地等了小半刻，才走到玉蟾宫身侧。
玉蟾宫还在与晁真对峙，又问了一遍：“姚瑆到底在哪里？”
晁真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语气更急切了些：“小兄弟，只要你带我离开荒漠，我什么都告诉你！”
剑无锋在一旁插话：“或许姚瑆已经死了，他只是在骗你带他逃生。”
晁真一惊，矢口否认：“没有！没有，姚瑆没死！我肯定，他离开我家的时候还好好的！”
剑无锋又道：“那便是你惧怕牵连自己，所以把人赶出门墙，任其自生自灭。”
晁真额角大滴汗珠落下，连忙道：“不不不，我没有，他，他是被人接走了，很可靠的人……”
玉蟾宫眸色一厉：“谁？”
杀气骤袭，晁真不由抖了一下，勉强道：“是……是……是将军府的人……”
玉蟾宫直起身，沉默片刻，道：“你果然在骗我。”
晁真被玉蟾宫冷峻的气势骇得脸色发青，忙抬手：“壮士，壮士，我说的句句属实，我真的把他交给可靠的人了，我绝没有骗你啊！”
剑无锋道：“或许确实是可靠的人，但绝不是将军府的人。”
玉蟾宫一把抽出匕首，抵在晁真的脖颈侧，冷道：“知晓姚瑆那日在晁府的人除了我早就死绝了，晁真，你要骗我，也该编个像样些的谎话。”
晁真抖声道：“我，我，我……我承认，那不是将军府的人，是，是我的人，是我的亲戚，就在城郊，绝对可靠！这么多年来半点风声都不曾透露过！”
玉蟾宫又问：“谁？”
晁真咽了口唾沫，挣扎道：“壮士，你放了我，我什么都告诉你，好、好不好？”
玉蟾宫盯着晁真，不言。
剑无锋道：“就算你不说，城郊也不大，监察御史晁大人的亲戚也必定不是无名之人，不难找。只是晁大人如今九族被抄，不知那户人家幸存否。”
晁真仿佛被拿住了七寸，神色一颓，膝盖一软，瘫坐在地。
难耐的沉默弥漫开来，半晌，玉蟾宫忽然问：“他，在这些流放的犯人里吗？”
晁真颓然低头，喃喃道：“不，不在……听说官差找上门的时候，他，他们已经焚屋、自尽了……”
玉蟾宫颤了一下，不由退了半步。
剑无锋上前拿过玉蟾宫手中的匕首，反手一割，利落地切断了晁真的喉咙。
晁真睁大了眼睛，捂着脖子倒了下去。
玉蟾宫愣住，看着地上蔓延开的鲜血，茫然问：“你杀他做什么？”
剑无锋将匕首扔在晁真身侧，望向玉蟾宫：“他是我的任务目标，我是一个杀手。你忘了吗？”
玉蟾宫怔了片刻，闭上眼，又睁开，神色已恢复如常。他从腰侧把那柄银鞘也拿了出来，丢到地上，转身道：“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剑无锋点点头，正要抬步，又被玉蟾宫拉住。
玉蟾宫指了指另一个方向：“我们走那里。不必原路返回。”说着，便率先向右侧走去。
剑无锋转身跟上。
二人沉默并行了小半日，玉蟾宫突然开口：“今日之事，多谢你了。”
剑无锋道：“你若是想谢我帮你问出了姚瑆的下落，不如也诚实回答我两个问题，这样，算两不相欠。”
玉蟾宫点头：“你且问。”
剑无锋道：“前年九月末，郧城疾风堂杀奎九的任务，你是有意推给我的吗？”
玉蟾宫一愣，片刻，道：“是。”
剑无锋心下叹气，果然。
杀奎九的案子本是玉蟾宫所领，但那时玉蟾宫同暗影楼的另一个杀手不知什么原因起了口角，玉蟾宫气不过，便上台同那人抢任务，结果任务抢来发现地方一南一北，相隔遥遥数千里，玉蟾宫不愿来回奔波，下台之后便将自己之前领的那件拜托给了彼时还在楼中躲懒的封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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