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百川手中的提灯始终把他们笼罩在光明下，而那四散的光线随着墙壁上凹凸不平的窗户和挂画的边沿起起伏伏。
江憬亦步亦趋地跟在陆百川身后，盯着面前熟悉的背影，心里是令人矛盾的安心和恐慌。
陆百川不回头也不说话，气氛莫名有些凝固，所以他也不敢出声，再加上胡乱的思绪也让他无法注意到陆百川越来越慢的步伐。
陆百川一直在等着欲言又止的江憬开口，直到他的耐心消磨殆尽，忍无可忍地停下了脚步：“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江憬完全没料到这一出，差点没撞上面前的人，面上也是一脸呆滞。
“之前见到我那么激动，现在没什么可说了？”陆百川把灯举到江憬的头顶，江憬正仰着头看他，一时间被刺目的光线照逼得眯起了眼。
他皱着眉头，在还是要搭陆百川的话。
可能是因为陆百川这种带着点幽怨的行动让江憬带上了点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考试时你那副样子，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
陆百川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又听了他的理由，总算没那么生气了。其实他也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生气。
他把灯放了下来，骂江憬道：“傻子，你也知道那是考试？教授就在上边看着，他们在需要公平公正的时刻从不会放松。”
江憬却并没有太在意陆百川所说的内容，他只是听到陆百川熟悉的腔调就露出一个放松的笑来：“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
陆百川闻言顿了一下，手指不自觉的蜷缩，随即在江憬还没察觉到时就换上了一副软化了一点的表情，伸手摸摸他的头：“世界上没有比你更傻的人了，怎么会不记得。”
江憬早就习惯了陆百川这幅模样，干脆也不反驳了，他跨步到与陆百川并肩的位置，关切地问：“上个世界最后怎么样了啊？”
陆百川神色淡淡地，也不看他：“就是我说的那样。”
江憬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看了他一眼，识趣地不再问了：“看你这个样子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陆百川闻言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那可不一定。”
江憬这时正好在专心致志避让台阶，没有听见陆百川说的话。
“你来这个世界很久了吗？”陆百川与江憬在各个世界的相遇中也发现了许多不同寻常的事，他想知道这次是否有别的玄机。
“差不多一两个月，这次没有一来就遇见你，我是被一对好心的......嗯，爱侣收留了。”江憬第一次体会到了措辞的艰辛。
陆百川听完他说的话，挑挑眉：“你这副样子也不怕别人把你拐去卖了。”
“当时我不在你身边啊。”江憬自然而然道，“再说艾萨克他们确实是好人。”
陆百川被江憬这一句话说得通体舒泰，完全没感觉到自己对江憬的感情相比朋友又有了一些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在里面。
“我听说过他，父辈里最出众的魔法师，可惜因为一个亡灵法师现在几乎隐退了，原来你在他那里。”
江憬语塞，看这样子好像艾萨克和弗瑞德的关系人尽皆知，他有些无奈又有些羡慕。
能这样公之于众不畏惧任何人的看法的感情，一定很深刻坚定。
“至少在他门下不会短了你的资源。”陆百川向来都是这样直言不讳，一点也没关心过人情这种东西。
两人边聊边走，但就算脚步再慢也有抵达的时候，两人在门口也站了一会了，再晚就是要被处分的时间了，陆百川拍拍江憬：
“太晚了，回去休息吧，明天你们就正式上课了，我有空了就来找你。”
“好。”江憬也不是小孩子，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就算有很多话没倒出来但也不会难分难舍。他回身对陆百川笑了笑：“晚安。”
陆百川看着江憬带着笑离开了他举起来的昏黄温暖的光里，没入了一片黑暗，紧接着又出现踏入了前方明亮的休息厅里。
陆百川摆摆手，一个人提着那团光离开了。
每个人的卧室都是独立的，这也是这个学院优点之一。江憬茫然地随着螺旋状的楼梯往上走，路过一个房间时门就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像是在邀请主人的入住。
他走了进去，里面的空间不算大，但对一个人来说足够了。更别说里面必须的家具都摆得整齐，五脏六腑俱全。
柔软的床对面就是书桌，角落还有一个半人高的小柜子，江憬躬身把它打开，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这么大一个储物柜，学生人手一个，真是贵族学院，江憬撇撇嘴。
他把自己法袍内袋里的东西拿出来一件件塞进去，摸到银石的时候，江憬的手顿了顿，把它和法杖一起单独放在了桌子上。
他注意到了桌上除了自己后来放上去的东西之外，还有一张被卷好的羊皮纸。他过去把羊皮纸展开，里面是一张详尽的课程表。
江憬细细看了两眼，想好了明天的日程，便熄灯打算早早睡了。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打开房门，螺旋状的楼梯上此时已经装满了人，像是被安装在生产线上的零件，流畅地按着顺序向下移动着。江憬加入其中，他打算就跟着人流走，因为昨天自己已经吃够了这栋建筑的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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