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百川”得到人类身份后，很明显江憬松了口气，连精神都跟着松懈下来，在回去的车上就开始犯困。范瞬悦一个人缩到了车子最后一排座位，他还在生江憬的气，因为遇到救助院里偷偷贩卖毒品的瘾君子时江憬居然阻止了他，明明江憬自陆百川回来后就再没管过他。
“虚伪。”范瞬悦哼了一声，拉紧带在头上的兜帽拉链，装成僵尸硬邦邦半躺着。
江憬也不管，皱着眉头靠在冷硬的塑胶座位上假寐。
虽然现在的车子不会有所颠簸，但是睡在坚硬的靠椅上还是有些硌人，这让江憬实在有些难以入眠，只能在清醒和混沌之间徘徊。在他迷迷糊糊的时候，他感觉到又一个柔软的东西垫上了他的脑袋，江憬睁开一只眼睛，看到了陆百川皱着眉头低头看着他，眼里有着一点不耐烦的关切，像是他们第一次一起探险时一样，陆百川脸上有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茫然和温柔。
也许是睡糊涂了，江憬心想。
但这还是让他忍不住蹭了蹭陆百川的掌心。
陆百川不知道是觉得痒还是什么，神情莫测地看着自己不自觉动起来的手指，轻轻蹭过江憬的发梢。
……
他们两人一机回去的路上已经看到了很多整齐划一用口罩掩饰住面容，聚集在一起，手里攥着一些颜料或锐利物体的人群。他们骚动不安，像是风暴来临前一阵阵拍打海面的风。
江憬不动声色地瞥见了上面用鲜红的字迹书写的“销毁”“仿生人”等等字眼。
“最近除了上班别随便出去晃了。”江憬想起什么似的对范瞬悦说，“你的美沙酮我去申请送到家里。”
“什么？你又要我戒毒？”范瞬悦不顾还在大街上，直接对江憬叫道。
“闭嘴。你想被他们举报吗？”江憬看了一眼频频侧目的人们。
范瞬悦企图耍泼，但碍于他更害怕警察，所以只好憋着不出声。
“矛盾要爆发了，管好你自己吧。”
……
“太可怕了！我不要去上班！会被他们打死的！”范瞬悦躺在地上喊。
江憬坐在椅子上边吃人造小麦做的面包边看新闻，画面中被一大群乌泱泱的人包围着的正是仿生人公司。
“我都提醒过你了。而且你死不了的，没人要你这条命。”江憬淡淡道。
“鬼才听得明白你在说什么！这些人都他妈是疯的，说风就是雨，这才一天全都疯了！我去他妈的！”范瞬悦情绪开始激动，喘气声越来越大。
江憬一抬脚踩在范瞬悦的肚子上，使着不轻不重的力道：“冷静，现在可没有美沙酮给你。”
吸毒人员的情绪是药品轻易给予的，所以这是他们自我情绪变得廉价，甚至开始崩溃。范瞬悦显然也是这一类人，现在连江憬的威胁也很难让他平静下来，他的眼泪一颗颗渗出：“我只是不想死，不想死……”
江憬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将范瞬悦提起来，丢给他毛巾和热水：“你还活着呢。”
然后江憬又转过头看向在一旁安静得像是花瓶摆设的“陆百川”：“一直盯着我干什么？”
像是在当尽职尽责的电影观众的“陆百川”闻言顿了一下，他似乎学到了不少东西，连表情都比以前丰富了。他直视着江憬，像是在感怀一些故事的过往，他平缓说道：“你和以前是不是有很大的变化？”
江憬神情不变，但他的目光略微飘忽了一下，像是回忆起了一些事：“人不可能一直原地踏步的，就算我不想改变，但也会被时间和命运带着向前走，就算也许到头来他已经不再认可这样的我，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知道他的哪一句话刺激到了“陆百川”，让“陆百川”的瞳孔猛地放大，下意识想伸出自己的手去抱住江憬，但下一刻他困惑起自己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于是又不了了之，只是嘴上徒劳安慰着：“人的成长跟接触的事物范围与阅历有关，除非他一直被关押在一个毫无信息来源的固定空间，不然成长是不会停止的，所以这不是你的错……”
但现在的江憬似乎也没什么精力去听仿生人没有任何作用的长篇大论，他忙着安抚范瞬悦，忙着将人工合成味道过重的早餐塞进嘴里，忙着将“陆百川”安顿到沙发上缝补被单，忙着将范瞬悦提溜出门上班。
他们两个人一路上都在尽力不引起任何人注意，并从后侧门缩手缩脚躲过那些游行抗议者的视线跑到工厂，范瞬悦还偷偷一直紧盯门口的战况，咋咋呼呼喊：“他们真的伤人了！！他们有枪！”
江憬却一坐到工位上就头也不抬地开始分解，他平静地说：“工作吧，外面的事与你无关。”
范瞬悦咳嗽了两声，也懒得反抗江憬了，晃着任何人两拳就能挥倒的身体做着工作。
后来反对仿生人的左派和亲和仿生人的右派的矛盾越来越严重，江憬也顺理成章地让范瞬悦不去上班了，他说范瞬悦身体本来就不好，过两天也要开始戒毒了，正好会加避风头。
范瞬悦巴不得不上班，他本来就只适合日夜颠倒，这种自杀的习惯早就改不过来了。
江憬让“陆百川”看好他，自己却还是继续去上班，有时候还会很迟回来，满脸的疲惫，范瞬悦就会偷偷跟“陆百川”猜测，江憬是不是参与后面的党派之争了，因为感觉江憬真的很在意“陆百川”，这种可能性也不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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