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怎么突然间怏怏不乐？”
苏云昭抬头瞥了一眼萧直，“没什么，就是萧大人与本宫同席，令人自叹弗如得紧。”
萧直听他打趣自己，没好气地开口：“三殿下过谦了。”侧身伸出手去抽苏云昭膝下的垫子，苏云昭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也没往日与他打趣地心思。萧直讪讪地收回手，心知定是刚刚发生了什么，也就不再多言。
“众卿，”元丰帝举杯，开口，“今日元宵佳节，我朝大军于大献清水郡大获全胜，大雍大献互立条约，业已和解，不日我军将班师回朝。今朕与众卿同庆，与士卒同庆，与万民同庆！”
“大桓国祚，永世恒昌！”众臣子举杯同饮。
“昭儿。”元丰帝唤道。苏云昭直身，侧面迎向元丰帝，恭敬地颔首示意。元丰帝笑着开口：“白山郡确有大量瓷土，且易开掘，品质上佳，论应是你居功甚伟。”苏云昭俯首，道：“父皇谬赞，儿臣愧不敢当。”元丰帝摆手，内侍捧着圣旨上前一步，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皇三子云昭，经天纬地，体息政征，才思甚敏，彰志显德，安民立政，故继天运国祚，册以王位，赐号成。望躬身立德，以勉其位。钦此。”
未及弱冠而王？
众人大惊，萧皇后于侧席而出，长长作了一礼，道：“陛下，昭儿还未弱冠，赐以王位恐有不妥。且无功不禄，昭儿难承此恩。”元丰帝略不满地看向她，开口：“妇人之见。你可知，大献退兵后大雍即差使臣送来菩提子十八瓣，价值连城堪为国宝。白山一郡所产瓷器能充盈国库供以多少百姓吃食？昭儿既有功，何以不封王？”萧皇后凤冠之上凤凰所衔的明珠一摇，表现出她内心震动。萧皇后黛眉深锁，尤不甘心地开口：“昭儿前面还有兄长，长幼有序，又怎可先晋封为王？陛下三思。”
萧直看了一下苏云昭，苏云昭僵在那里，谢恩不是，回座不是。他当然明白，姑母此举于萧家为何。于萧家而言，既是外戚，便要选择最有利的那个。苏云曜虽聪慧，但鲁莽，依赖于姑母，也就少不了依赖萧家；而苏云昭行事中规中矩，十八年来唯是否支援大雍一事与苏云曜唱反调，令父亲也看不大透他此举为何。相较之下，自然前者更适合被扶植上位。至于姑母她自身，闻说其中不过一二陈年旧事，若深究，他就不得而知了。
苏云昭微微笑着，将身子直起，立于大殿之中显得尤为突兀。他的眼神瞟向萧皇后，瞟向苏云曜，笑意几分凄凉。意料之中，却又意料之外。明明一母所生，又是同胞子，明明是该那么亲近的人，母后却将他推得那么远。
苏云昭于席间走出，脚下无声却在众臣心中落下震耳之响。他一抬衣襟，禁步“叮”得一响，他重重地叩首于地，传来的声音闷闷：“君赐不辞，儿臣领旨，谢父皇隆恩。”
元丰帝眉间稍松，满意地点头，道：“你且起来吧，册封大典于两日后进行，届时再赐宝印金册。”苏云昭再稽首，返身回席。
宴散后，苏云昭被众臣簇拥道贺，太尉冯纬于他们擦身而过，笑而不语。苏云昭方其出殿，便被萧皇后的随侍婢女唤至凤仪宫。萧皇后于高位上正襟危坐，下首是苏云曜忿忿不平的脸。只听得萧皇后喝一声“跪下！”，苏云昭依言乖乖跪下。
如往常一样，苏云曜语气尖锐，神情刻薄，“本宫的好弟弟成王殿下啊，您怎么跪在这儿啊，本宫这个哥哥眼瞧着，心里可着实过意不去。”
苏云昭抬头看向他的母后，保养得宜的脸上没有一丝疼爱之意。那张对他凉薄了那么多年的脸啊……苏云昭突然想到了那个深居永巷的人，九王妹啊，这些年你又看过了多少张凉薄的脸？你可像我一样，习惯了这命数的不公？
“倒是好一个成王啊，你是说了怎样的花言巧语，竟然让陛下破例！”萧皇后呵斥着，手中一个戒板打下，苏云昭一抖，闷声不响。他缓缓闭上眼，受着打听着骂，这一切早已烙印成习惯，多么可笑的习惯。这是他的母后，这是他的兄长啊。
而他今日所受一切，不过年年日日，皆如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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