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一辈子瓶子什么的，光想想都觉得是个噩梦。
程越齐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看向夏澈的目光越发愤慨。
夏澈你……冷漠无情！你无理取闹！你……你你你狼心狗肺！
程越齐内心反复念着冷漠无情四个字，念的整个人都快魔怔了才终于放过了自己，睁开眼睛盯着面前洁白的新纸，良久后才深吸了口气开始重新构图。
画画这个东西呢，其实还挺神奇的。
还没下笔的时候心里是一个千不愿万不愿，就是不愿意画第一笔。等真正开始画了，又入迷的不行，像吸了鸦片一样的上瘾，怎么都不愿意停笔。
程越齐越画越投入，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等他从情绪中抽离出来的时候，才突然发现画室就只剩他一人了。
嗯？人呢！？
为什么只剩他一个人在孤独的画画！
……
夏澈是在程越齐刚勾好大型的时候悄咪咪走出去的，出去的时候，手里还捏着个手机。
他想给顾清打电话，又不想在室内说话被别人听到，只好出了画室，站在外面的天台上。
天台上风大，吹得他衬衫鼓了起来，更凸显出那具削薄的身板。他的脸色被风吹的有些苍白，衬的眉眼越发清秀。
可那张脸，越是清秀……就越让人无法忽视脸上那双与长相截然相反充满阴郁的双眼。
他迎着风，拨通了顾清的手机号。听了几声机械音的滴滴呼声，那边才不疾不徐的接了电话。
顾清平稳的呼吸声从听筒里传来，不甚明显，可他就是敏感的捕捉到了。
他应该是在办公室坐着。夏澈心想。
“我错了。”
夏澈转过身靠在天台的扶手边，风把眼睛吹的沙沙的疼，连带着嗓音都变得有些沙哑。
他等了几秒，对面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我想你了，想听你的声音，所以才打电话给你的，不是为了让你来接我，也没有不想坐公交车。”
“顾清……”夏澈声音越来越小。
他把自己低到了尘埃里，可依旧换不来对面的一句话，或者说，一个“嗯”字。
嗯，连一个嗯都没有。
“哥哥。”他鼻子一酸，眼圈很快红了，声音不受控制的染上一丝微弱的哭腔。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一下，语气颇为无奈。“……怎么了？”
“你不理我，我好难受。”夏澈用力吸了下鼻子。“别不说话，骂我也好，凶我也好，不要不理我。”
“没不理你。”顾清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我快下班了，一会下班去接你？”
“顺路吗？”夏澈眼圈更红了。“你今天不是不回姨姨家吗？”
“没事，把你送回去我再回我那边。”
“哦。”夏澈抹了几下眼角，乖巧的在电话里应了一声。“我到时在楼下等你。”
“好。”
……
顾清敲完最后几个字，看了一眼表，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
他给夏澈发了条微信，说大概六点半到画室那边。
夏澈秒回给他一个微信表情——一只小胖猫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说好。
他看了这个表情半天，最后愣是给自己看笑了。
这只猫，动作张牙舞爪的，表情却怂怂的，跟夏澈倒是有点像。
疯起来对人又抓又咬的……乖起来又让人怪心疼的……
顾清其实有点受不了自己这种矛盾的心理，一方面心里对夏澈避之不及，另一方面又把对方当成弟弟，不想让他受委屈。
可是鱼和熊掌怎么可能兼得呢？天底下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全都让他给做了。
唉。
他靠在皮质转椅的椅背上，轻轻用脚一蹬，椅子原地转了个圈，轻轻叹了口气。
他看在夏澈彻底疯之前，最先疯的那个人没准是他自己。毕竟这熟悉的叹气……还真是一天都没断过。
“你怎么把我一个人留在画室了！”程越齐刚涂完暗面，一抬头正好看见夏澈一只腿跨进门内，想也没想的上来就是一句委屈的质问。
“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画画的时候有多孤独，有多寂寞，有多害怕！”程越齐痛彻心扉的闭上眼睛，俨然一副被女朋友甩了又欠了五百万的悲惨模样。
“行了。”夏澈啧的一声，转过身专心致志的整理着桌子上杂乱的画稿，手随意的一挥。“你可以放学了，下周继续来画瓶子。”
“你冷漠无情！”
程越齐一脸愤青的说完这句立刻惊恐地捂住嘴。
糟糕！他刚刚是不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他闭上眼睛都已经做好准备承受来自夏澈暴风般的羞辱和冷如刀的眼神攻击了，结果等了半天发现没有一点动静，于是疑惑的睁开了眼。
青年瘦削的背影对着他，安安静静的在整理着桌子上的画稿。
“你怎么不骂我了？”程越齐搁下铅笔，跑过去观察夏澈的脸色。
没想到夏澈反倒一脸好心情的抬起头，笑眯眯的看着他。
然而下一秒说出来的话却是无比残酷的——
“你不要太找事哦，我不介意让你再画一个月瓶子哦。”
程越齐赶紧闭嘴。
他是真的真的真的不想画瓶子了。
画瓶子画的他现在看见个矿泉水瓶都想吐，他觉得这种状态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的日常生活！
“商量个事呗，老师。”程越齐眨了眨眼，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我今晚请你吃饭，下周我就不画瓶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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