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婷婷仰起头猛灌了一口冰啤，像是在喝自来水似的，眉头都不皱一下。
“我做错什么了呢？为什么他说离开就可以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呢？”她声音哽咽，眼泪看着就要夺眶而出。“我不理解，我真的不能理解。”
顾清犹豫了一下，还是从纸巾盒里抽出了几张纸递了过去。
之前在车上他就觉得江婷婷状态不太好，那时还以为是因为对方坐不惯长途车的缘故，没想到……这事发展走向是真让人料不到，但要论安慰什么的他还真是有点词穷，所以也只能沉默着坐在座位上继续倾听对方的哭诉。
“他说我们从来没在一起过，他说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我的好感，只好顺着我，想给我一个台阶下。”
“男人都是这样吗？追你的时候就倾尽一切，搞得好像你有多重要一样。后来不要你了，就会告诉你：‘对不起，我只是想跟你交朋友。’”
“交朋友？”江婷婷又喝了一口啤酒。“你告诉我这是交朋友？”
顾清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拿了一串烤筋默默的咬了一口。
“顾老师，你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你说。”江婷婷把啤酒瓶咚的一声重重砸在桌子上。“他到底是认真的还是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顾清咽下嘴里那口肉。“我觉得……他可能……”
‘在骗你’三个字就像卡在了喉咙里，看向面前那张哭的难看的脸的一瞬间，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嘴里的话也硬生生的拐了个弯。
“我觉得……人是会变的。”
江婷婷却像已经了悟什么一般，听了顾清的话只笑了一下。
“顾老师，你不用安慰我，其实我都懂。我只是不甘心而已。”
说着又猛灌了一口啤酒，一瓶酒就这样三杯两杯断断续续的喝下来，竟然不知不觉的见了底。江婷婷看一瓶已经喝完了，又拿牙立刻咬开了第二瓶。
“如果对我一点也不喜欢的话，又为什么一开始给我那种假象呢？”
“为什么我一打电话他就立刻来我面前？”
“为什么我哭了他会不停的安慰我？”
“为什么要和我一起去吃各种各样的好吃的？”
“为什么在我穿那件吊带裙的时候要夸好看！？”
江婷婷明显已经有点醉了，脸上两坨情绪激动的红晕涌了上来。
“为什么不能拒绝的干脆一点？如果不喜欢就干脆拒绝我不好吗？总是这样态度捉摸不透，谁能看清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顾清手顿了一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突然有些僵。
“还说什么一开始就拒绝过了……我记不住！记不住那些拒绝的话……我只能记得住对我好的每一个瞬间。”江婷婷低垂着眼，声音逐渐变小。
“既然说了拒绝，就彻底远离我不好吗？我知道我也就是贱，不该贴上去。可是他呢？为什么要一边说着不，又一边出现在我面前？”
“这跟那种反复揭人伤口的行为到底有什么区别？”
……
H市的天已经彻底黑了，耳边全是烤串的吆喝声还有旁边几桌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划拳的呼喊声。
温柔的夜风吹得很舒服，跟桐城的闷热天气不一样，H市虽然经济并不发达，却是一个环境舒适、极其宜居的城市。
顾清给自己倒了一杯冰啤，一口闷了下去，闷的嗓子眼反倒有些发干。
本来是出来悠闲地吃龙虾喝啤酒的，结果最后莫名听了别人的感情故事就算了，现在还不知道因为对方的哪句话戳中了他的神经。顾清突然觉得有点坐不住，胸口也一阵一阵憋闷的慌。
心底的那股焦虑与不安似乎又在蠢蠢欲动，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焦虑和不安些什么……
“这是不是应了那句，被偏爱的人都有恃无恐？”江婷婷喝得头晕，只好趴在桌子上，一脸疲惫，嘴里嘟哝着。“被喜欢着的人永远都体会不到对方的心情，如果知道到底有多苦……有多累……有多委屈……也不会那么绝情了吧。”
“他不过……他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他罢了。”
顾清正端着杯子的手一抖，听了这话抬头怔怔的看过去，脑子里一根弦像窜电一般。
江婷婷闭上了眼，嘴里还在嘟哝什么，但已经听不太清了。桌子上还剩三瓶啤酒和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烤串和烤鱼，烤鱼上头还冒着热腾腾的香气，勾人食欲。
顾清夹了一块鱼放入嘴里，食不知味的嚼着。
他脑子里全是江婷婷刚刚说的些醉话。
说了拒绝的话，却还三天两头的出现在对方视线里，这种行为是在反复揭人伤口吗？
因为他并没有那道伤口，所以不能体会到受伤本身的疼痛，也更不能体会到伤口被反复揭开的疼痛。
但是有伤口的人……应该会很疼吧。比不上万箭诛心，也比不上活烫煮沸、十大酷刑，但一定好受不到哪里去。
而这些，顾清都不知道。
他拒绝的彻底，也顾虑的太多。要去想家人，要去想伦理，要去想感情，甚至要去想这个世界。他把能想的不能想的都想过了一遍，却唯独忽略了那个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会疼吗？他也是人，怎么会不疼。
江老师说的没错，被偏爱的人都有恃无恐。但仗着那点喜欢‘为非作歹’，并非君子所为。即使本意并不如此，但造成的后果却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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